“太荒教当然不怕。太荒教从建教起,就不怕任何人。”没影子的中年男人豪气干云的说道:“太荒教不畏君权,不惧道德宗那些仙宗,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皆都有太荒之人。阿绣,随我入教吧。只要你成为了太荒之人,那杨草就算你现在对付不了,以后也是能够对付的。至于这两个人,你现在不敌他们,但一旦入教,我就能动用教中的资源,助你早日成就魂丹。那样你就能报仇了。”
刘绣俊美的脸上爬过一丝落寞,淡淡的说道:“刘家灭亡,师父已死,我如一片孤叶般漫无目的的在人间漂泊。原以为世间已没有我的亲人,无依无靠,却没想到还能遇见自己的亲叔叔,这大概就是上天对我的垂怜。我若连这点恩惠都不抓住,且不是要遭到天谴?”
“但叔叔,我想问一问,燕王府和朝廷之间的战争已经和江湖诸派甚至仙宗都扯上了关系。太荒教是仙宗之一,会站在哪边?”
中年男人反问道:“若是你,你愿意站在哪边?”
刘绣不假思索的说道:“燕王府有杨树和赵无忌,他们是我的仇人。朝廷有国公府,国公府里有杨草,他也是我的仇人。所以我两不相帮。”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太荒教是浊世中的一朵莲花,不会和任何与污垢有关的东西扯上关系。在这件事上,没有哪一方值得太荒教去相助。所以,太荒教也是两不相帮。”
刘绣点点头,道:“叔叔,我随你入教。”
“呼……”中年男人长长一叹,脸色突然变得无比凝重,望向南方。
“大哥,我刘承臣从小离家,被太荒教义感化,从此成为太荒之人,对世间之事早已没有任何留恋。遇见阿绣后,我想着替你报仇,但阿绣生性刚烈,非要手刃仇敌。报仇的事我无法插手,那我只有用此生的所有能力,好好的照顾阿绣,也算是为你,为了我们的父亲尽忠了。”
闻言,刘绣眼中的恨意逐渐消失,用温情的目光凝视着刘承臣,道:“叔叔,我能遇见你,九泉之下父亲和爷爷都能安息了。”
“阿绣,我们走吧。我是太荒教一名执事,能动用一些珍贵的资源,先助你成就魂丹再说。等你成就了魂丹,再解决这两个小子就不在话下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刘承臣的皮肤突然变黑,仿佛一抹黑色从他的脚底爬上来,瞬间将他淹没。而他整个人居然就变成一团黑色的色泽。
不!这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一道黑色阴影!
在阳光下,刘承臣不是没有影子,而是他的影子,居然就是他自己!
阴影化为一道罡风,像一张黑色手掌将刘绣抓住,载她随风而去。
山下,依然在厮杀。
血流成河。
……
……
杨逍不知道就在他当上血枪卫卫长的时候,远在深山之中的道德宗内有一场关于他的师徒对话,也就更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正上演一场场即将和他未来有关的战争。
他只知道,现在的他是意气风发。不但他自己突然之间从小人物变成了掌管五百人的卫长,他身边亲近的人也跟着他沾了光。
林晟自然就是那个沾光的人。
虽说林晟达到了成为血枪卫队长的目的,但成为杨逍这个卫长的兄弟所换来的虚荣心和实际好处似乎比当上一个队长更加丰盛。最起码在同为队长的圈子里,他这个队长受到的尊敬和巴结更多。
于是他很有报复心的几次三番向裘丹凤挑衅,也很有虚荣心去了一趟之前那个几乎把他赶出来的酒馆好好炫耀了一番。
杨逍对他这种小人得志的姿态很是理解。想想当年在妖岛上受到的冷眼,和此时此刻的林晟不是一样一样的?
有能力了,就可以高调。而且高调有高调的好处。
这是杨逍在踏上龙血大陆后的第一个心得。
在大陆这个社会大染缸里,你若软弱,欺负你的人就越多。你强势点,人家就怕你。
杨逍不稀罕人家都怕他,但他不希望有人把他当成更够欺负的对象。
所以在当上卫长的这些日子,他过的很滋润,也很得意。
成为了血枪卫卫长,他理所当然的得到了一杆血枪。他对这个世界还不太了解,自然也不太清楚何为宝贝,何为神器。但他知道,若是把这杆血枪拿回妖岛去,一定会被杨战封为护国神兵。
和往常的许多天一样,他午后在血枪门的竹林里练枪。
“杨家枪法”他已练得通透,“血枪五脉”才刚刚掌握一点火候。杨逍其实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的武者,但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对枪的造诣要更加突出了。
一枪一*破虚空,呼啸的枪风夹杂着厚重的呼吸此起彼伏,杨逍的枪法如条游龙行云游水般奔走,所过之处,尽显凌厉、酣畅、威猛,肃杀之气。
不知什么时候起,杨逍的神情已变得非常凝重,眼睛牢牢的盯着枪头,专注而认真。
当一招枪势收回之后,他竖握血枪,轻声说道:“血枪卫队长虽然没有得到血枪的资格,但血枪五脉却是能够学习的。你看了我这么久,难不成是怀疑我学的和你学的不一样么?”
竹林里就只有杨逍一人,杨逍就这样自顾自的说着话,气氛倒是有些诡异。
“你的气息收敛的很好。但若是就想凭着这份本事对我进行偷袭报复,或者是刺杀,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因为你的气息瞒不了我。”
“出来吧,裘丹凤。”
言毕,杨逍背后的一排竹子后果然走出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正是裘丹凤。
裘丹凤善于隐藏气息,但却不善于收敛情绪,因为她对杨逍的幽怨、愤恨、决然都写在脸上,仿佛一见面就要大打出手的样子。
杨逍转过身,却露出一丝微笑,道:“怎么,心里还有火?”
裘丹凤沉默。
杨逍继续道:“血枪卫的考核制度是凭借本事上位。你输了,自然就输了上位的资格。”
裘丹凤道:“我只是输给了你。”
杨逍道:“你的意思是,你对沙龙和铁黑牛成为卫长有意见?”
裘丹凤道:“我对你们都有意见。”
杨逍笑道:“那就是你的自负了。”
“哼!”裘丹凤眯起眼睛,冷冰冰的说道:“他们两个,合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至于你,那天是你隐藏实力,让我猝不及防。”
杨逍收敛住笑容,认真的说道:“你若是不认清自己的实力,永远都不会进步。”
裘丹凤冷笑道:“我需要你来教?”
杨逍摇摇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必要说下去了。即便不是朋友,以后也是战友。你对我以及他们的恨意,多少该慢慢淡去。”
裘丹凤笃定的说道:“淡不去。”
杨逍用强硬的口吻说道:“淡不去也要淡去。你若是把我当成敌人,以后我们如何并肩作战。”
裘丹凤道:“我没想过要和你并肩作战。”
杨逍不再作声。
良久后,杨逍方才说道:“我懂了。”
“懂了就好。”裘丹凤转身而去,眼中流露出一股无法遮掩的轻蔑。
“你等等。”杨逍叫住裘丹凤,斜握血枪,说道:“就算你不愿和我并肩作战,甚至还把我当成敌人,那也只是你心中所想之事。既然是心中所想之事,那就只能藏在心里。那么在表面上,你是队长,我是卫长,你是我的下属。”
“所以,在和我会面和说话时,总该注意一下尊卑。见面时你忽视了这个程序,我念你是初过,不计较。但现在你要走,那就得懂一懂规矩了。”
裘丹凤沉默,显得僵硬的背影仿佛一堵不会说话的墙。
于是杨逍继续说道:“血枪卫的规矩,除了四大统领在面见军师时不用下跪,其余任何下属在面见上司时都必须单膝下跪。血枪卫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军队必然要有军队的规矩,不然如何成为天下第一军?”
裘丹凤的身体抖动起来。
竹林本是雅地,练武却不是什么雅事,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竹林练武已经成为了一种和习惯一词有关的事情。
杨逍在竹林练枪已不是一天两天了,相信很多人和他一样也习惯于在竹林练枪练剑练棍棒什么的,但无论怎样练,也不会刻意去伤害竹子。有枪意纵横,有剑气回荡,有掌风呼啸,也只是如晓风轻拂般在绿竹表面抹过,而不会让竹子折断破裂怎样,顶多只是表面上多出了一道剑痕,一口枪洞。
但此时此刻,杨逍和裘丹凤之间的竹子尽数破裂。
因为裘丹凤的抖动。
因为此时的抖动代表着杀意。
杀意断竹。
杨逍将血枪向身侧横扫,然后将血枪插入泥中。这时他身边的一根竹子已经被切断,他伸手抓住竹子一端,指向裘丹凤。
“我若是不和你再战一场,你的心障便无法根除。我们同时学血枪五脉,不如就用枪战一场?我弃血枪不用,都用竹枪代替,你觉得怎样?”
裘丹凤转过身,一根竹子也已在手中,望向杨逍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意。
“好的不能再好了!我要杀能用竹枪杀死你,就没心障了!”
杨逍轻笑道:“怕就怕你又输给了我,心障更深,到时就难以继续在血枪卫呆下去了。”
“大言不惭!”从嘴中迸发出这四个字,裘丹凤已经执枪朝杨逍跃了过去。
杨逍面带微笑,等待着裘丹凤的到来。
他的模样十分平静,不像是在战斗,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人到,枪至。
他依然不动。
枪头撞击的是一片竹叶,枪至,竹叶却已飘起。
曾经有一位枪术大师在教导徒弟枪法时,首先教的第一步就是在门楣上贴一个纸条,让徒弟用枪去刺去捅去戳,直到把那张纸弄破了,才开始进行下一步教导。许多人都以为用一把锋利的枪去刺破一张纸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但当试过之后才知道那是多么的艰难,没有个几万次很难成功。
裘丹凤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当初学枪时的感觉。
但那片飘起的竹叶,那张无法捅破的纸都不是杨逍,而是一种随力而动的力量。
*向那里,竹叶和纸就飘向那里,而不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而走。
所以裘丹凤以为杨逍没动,其实杨逍已经动了。
他这一动,裘丹凤就无法再动。
竹枪已经贴在了裘丹凤白皙的颈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