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杀戮精准而高效。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少年便完成了决定性的逆转。
不算宽阔的巷道里,尸体不规则的倒伏,四散溢开的鲜血燃烧着潋滟的红光,如同墓地里盛绽的龙爪花,渲染着炫丽艳美的光辉。
而少年高挑修长的身影,依旧如同最初一般,出尘而不带半丝戾气。
停步,收势,转身,林琦单手抱着易龙龙,回眸望向罗兰,他清澈纯净的目光令罗兰控制不住地头皮发麻。
刚才林琦的出手,完全不带风声,这并不是因为他动作太慢,而是他通过一些细微的动作,压制住了动作带起的风,虽然只是很轻的声响,但是在战斗中,却往往起着关键的作用。老练的战士通常只听风声或者感受到微风就能盘算袭击的来处,进而调动身体避开,假如少了这两项,判断便容易产生失误,反应也会相对迟缓一些。
这是顶级刺客的技巧,罗兰自己也能做到,但却只能在准备好的一击中完成,无法像林琦那样,毫无破绽地融入每一个动作中。
林琦杀人的时候,没有使用什么剑技,只是重复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割喉,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逃脱他的杀戮,并不是对方太过无能,而是林琦对身体动作的操控,到达极为可怕的境界,完全没有多余的花招,目的只是杀死对方,也就是罗兰曾说过的解决。
但罗兰所恐惧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林琦杀人的时候,完全没有杀气。
正常来说,一个人想要出手,尤其准备杀人时,都会流露出一点或多或少的杀气,这是因为思想意念而产生的特殊波动,尤其在拿起武器时,几乎无人能避免,即便是剑圣,也会有泄露出气息的时候。
但是林琦完全没有。
好像杀人是一种天生的本能,又或者他眼中完全没有生死的概念,也没有所谓的战意杀机,仅仅是——切断。
切断喉管,也切断生命。
林琦神情安适,静静地抱着易龙龙,他右手剑上还滴着血,左手臂弯却异常珍重地环着柔弱的生命。
刚才杀死一个人后,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中苏醒了,娴熟的操纵着身体,毫不费力地扫除障碍,不似上次面对蕾茵娜等人时的生疏生涩,他隐约地感到,身体深处,有什么经过了淬炼提纯,正缓慢归来。
足足愣了两秒钟,罗兰猛然苏醒过来,他快步赶上去,沉着脸道:“跟我来。”原本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却没料到林琦一人便快速扫除了障碍,看他的身手,即便后方的席格追来,也有干掉他的把握。
罗兰压下萌生的诱人念头。
但席格不能杀,他和这些佣兵不同,是已经得到公爵承认的私生子,并且即将冠上海因涅的姓氏,杀了他,无异于今后都要在公爵势力的追杀中度过,直至听见死亡的叹息。
只不过,对于现在的罗兰来说,不论是跟着林琦一道还是对上了私生子,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这里能暂时安全地躲藏一阵。”关上房门,罗兰终于长长地舒一口气。
与那些武力超卓的人物不同,相比起武力,罗兰更擅长的,却是各种知识和伎俩,那次追逐易龙龙,攻击蕾茵娜等人,已经是他武力所能发挥出来的极限,那也是他愤恨之下的作为,放在平时,能用偏门手段,他是不会正面硬碰的。
每到达一个城市,他都会尽快找到城市中一些见不得光的灰色据点,作为发生意外后的退路,研究逃亡的路线,守卫薄弱的地方,即便是在帝都也是一样。
表面上繁华亮丽的城市,同样有光辉照耀不到的阴影。
现在他们藏匿的地方,表面上是一家平凡无奇的旅馆,但暗地里却是非正规情报来源与走私黑市的接头处,在这里住下,虽然不能保证完全安全,但至少能争取几天的余暇。
听见外面传来表示安全的声音,易龙龙终于忍受不住,小爪子奋力地扒拉开填充的棉花和布条,从衣服的缝隙里钻出一个脑袋来。
“闷死我了。”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幼龙小声嘟囔。
好容易终于呼出肺部的闷气,易龙龙身体依旧缩在衣服内,扭头看看林琦,再看看罗兰,发现他们都做了改装,然而这改装也无法掩盖,紫发盗贼那奇异僵硬的神情:“罗兰,怎么了?”
犹豫片刻,罗兰侧过身子,慢慢地后退几步,拉开自己与林琦之间的距离,他站在客房的窗口边,随时都可以破窗逃生。
确定了退路,罗兰才慢慢地将路上发生的事说一遍,他盯着林琦,沉声道:“请原谅我的怀疑,但是我必须弄明白,阁下是什么身份。今天的事已经将我们绑缚在了一起,身旁有这么一个来路不明出手狠辣的高手,我很缺乏安全感。”
他一说完,易龙龙也呆了,那时她缩在衣服中,听到罗兰说杀后,以为接下来的声音会十分惨烈,却不料只听着了几下奇异的响动和什么落地的声音,接着便是继续逃亡。
现在听罗兰叙述了当初的情形,她才将整个过程在脑海中连贯起来。
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滋味,易龙龙转向林琦:“你杀了人?”
被太过离奇的事实所震撼,易龙龙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照理说她应该害怕,可是,假如不是她变回了龙,林琦也不必带着她逃跑,更不会对上席格,甚至可以说,那十人因她而死。
假如林琦是杀手,那么,她也是共犯。
林琦撇了撇嘴,有点委屈地一指罗兰:“他让我杀的。”
易龙龙交代说路上要听从罗兰的安排,所以罗兰让他杀,他就杀了。易龙龙不能被发现,他们不能被抓到,这不是很正确的事吗?
林琦想不明白,让他杀人的明明是罗兰,为什么到头来反倒是罗兰自己流露出排斥的态度,就连易龙龙,好像也不赞同他的做法。
他究竟哪里做错了?
少年困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