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破晓时分,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海面,波涛粼粼,一片金光闪闪。
只见龙风盘膝打坐,吐纳真气,正在蓄精养锐。原来熬了一个通宵,十路剑法学毕,当真是困乏之极。
过了约半炷香的功夫,龙风气入丹田,小腹鼓起,略一停顿,最后一口浊气呼出,只觉得全身轻松了许多。这正是自己从小所练的道家吐纳之法。
龙风刚一起身,只见觉醒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未待龙风说话,只听觉醒道:“小朋友,你已经学会了我十路藏真剑法,日后勤加练习,不敢说能独步天下,至少可与魔女一争长短了。”
龙风略有不解,道:“前辈,还差两路剑法没学,就能与魔女相抗了吗?”
觉醒道:“不错,因为魔女脱脱也只会这十路剑法。”
龙风奇问:“这是为何?”
觉醒道:“因为当年我只给了北城烟十路藏真剑法。”
龙风更加好奇,道:“哦?这是为何?前辈,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愿告知一二吗?”
只见觉醒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才道:“三十年前,我学会藏真剑法后,只觉豪气干云,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自然而然便将矛头指向了魔教。那时北城烟刚当上魔教教主,正在修炼一项极其高深的武功,叫做天魔灭魂刀。这灭魂刀法非武林正统武学,乃是西域传来,刀法狠毒邪门,全然没有中原的传统道义。我便相约北城烟在北岳恒山的见性峰一对一的决战。这北城烟心虽毒辣,却是极其看重名声。那日,他果然没有失言,只是一人前来。当时,我们之前虽不相识,但也都是神交,也均知对方身负绝技,足以撼动整个江湖。因此,我们刀光剑影,足足斗了一天一夜,却是胜负未分。”
龙风听得痴了,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觉醒道:“斗到千余招之后,两人还是棋逢对手,不分伯仲。忽然,北城烟道:‘觉醒兄,胜负不在一时,手中的刀使的钝了,我们歇一歇如何?我心道‘你又要耍什么新花招?’那时自己打的也是饥渴难耐,便住了手。其实也怪我忒的托大,只觉自己剑术天下无双,自然不惧。而对方抛去手中钢刀,却从背后又拿出一把小小的弯刀,只见通体晶莹,寒气逼人。我浑没放在心上,稍作歇息,便用了一招仙鹤揽尾,直直刺向对方,刚触到钢刀,不料刀剑相碰,只听叮当一声,剑竟然断了。”
龙风听到此处,咦了一声,显然是意想不到。
觉醒接着道:“后来才知那是来自于上古的火毒匕寒月刃,这寒月刃自荆轲刺秦王后,便落入了秦王之手,自刘邦入秦,又下落不明。后来江湖传言此刀流落到东瀛,也不知北城烟又是如何得到的。这宝刀锋利异常,削铁如泥。我手中寻常铁剑,自然经受不起。我的长剑一断就如拔了牙的老虎,威风不再。北城烟更不容情,一刀把我砍翻在地,却未伤及我性命,只把我身上所带的藏真剑法抢去。”
龙风问:“前辈,那后来又怎样?”
觉醒道:“多亏我之前留了一手,当初我练成藏真剑法之后,只觉此剑法若落入歹人之手,当真是为祸不浅。但就此撕毁,却是于心不忍。因此便把最后的两路剑法撕下。后来北城烟发现秘籍有缺,也不忍杀我,只恐我抵死不说,他自己也无处找寻。因此辗转数月,才把我囚禁到这荒岛上,直到哪天我能回心转意。这荒岛距岸二百多里,别说我不会凫水,就算是水性极佳,也绝难游出这么远。因此我在这岛上过了整整二十年的囚禁生活。”
龙风听到此处,心中也颇替他难过。
觉醒道:“好在我早年出家少林,参禅打坐,礼经诵佛,定力也非常人能比。自然也捱得过去。至于这岛上的衣食,虽然平淡,倒也活的无忧。”
原来这荒岛上有一湖泊,可种植蔬菜、果实,粮食也有些许储备。其实这也是北城烟刻意安排的,并非要取他性命,只是要磨去觉醒的心气,逼他交出最后两路的藏真剑法。
龙风忽道:“那前辈又是如何脱险的?”
觉醒道:“这也是天不绝我。半月前,一场狂风暴雨过后,把一艘破船吹到了岛上。后来我便稍做修整,便划到了崖下,这才重返江湖。再后来的事情你便知晓了,我们崖洞脱困之后,我又用这艘船把我们载回了这岛上。”
听到这里,龙风不由大为感动,只觉若没有自己连累,觉醒是决计不愿再回这伤心之地的,因此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尽快学会这藏真剑法。
觉醒好像看透了龙风心思,道:“小朋友,和你说了这么多。想必你也能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了。来,用过早饭,我们再学最后这两路藏真剑法。”
龙风赶忙点头称是。
饭后刚过,觉醒忽童心大起,便道:“当年的见性峰大战之前,我怕最后两路的藏真剑法有失,便藏在一个别人永远找不到,也看不见的地方,你猜是哪里?”
龙风一愣,说道:“衣服里?”
“不对!”
龙风思忖半晌,又道:“难道是剑柄中?”
“不对!”
龙风又道:“一处极其秘密的山洞?”
“不对,不对。。。”
。。。
龙风连猜了几个地方,觉醒都说不对。
龙风一拍大腿,喊道:“前辈,我知道了,你是又藏回了少林寺,对不对?”
忽然觉醒神情黯然,道:“三十年了,我未曾踏入少林寺半步,不知今生今世,还有机会礼敬我佛吗?”
龙风颇为过意不去,说道:“前辈饮水思源,始终不忘少林恩德。是在下的不好,勾起前辈的伤心处了。”
觉醒惨然一笑,道:“不怪你,不怪你。”
他见龙风实在猜不出,便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道:“那最后三路的藏真剑法是在这里。我当时是全然默记在心,北城烟自然找不到。”言毕,觉醒从怀中掏出一片白布,龙风抬眼望去,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红色的小字,竟然是血书写就。龙风大吃一惊,半天没有说出话。
只听觉醒说道:“这后两路的剑法,我上岛之后凭记忆用指血写就。我就怕自己万一哪天不假天年,一旦剑法失传,有负当年那位创此剑法的前辈的一片心血。今日终于寻到传人,我心甚慰。你先把这剑法记下。”
龙风接过,看了一遍,只觉文字诘屈聱牙,艰涩难懂,只能默默的先硬背下来。饶是龙风记性极佳,完全背诵下来,也花了整整三个时辰。
刚刚记完,只见觉醒道:“都记下了吗”
龙风点点头道:“嗯,一字不落都记下了。”
觉醒道:“很好。”说罢一抖长剑,将龙风手中白布挑在半空,剑力到处,白布登时化作碎片。龙风一愕,当即明了,剑法已有传人,再无保留的必要,日后万一落到魔教手中,更是遗祸无穷。
在这雪片飞舞之际,只见觉醒的剑招挥挥洒洒已经施展开来,正是这血书的白布上所记的最后两路藏真剑法。
待觉醒演示完毕,见龙风脸上满是茫然之色,便道:“剑术讲究以变应变,以快打快。对手是活的,剑招更应该是活的。开始学剑时死记硬背,但使剑时却要及时应变,任意所至,方可巧妙发挥。”
龙风不由称是,只这短短的一句话,便对这藏真剑法又多了几分领悟。但这最后两路剑法精深繁复,实在异常难学,龙风前后反复学了七八遍,方记得一个差不多,余下不能领悟的也硬背了下来,他知道要探索到这其中的全部奥秘,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如此过了三天三夜,龙风终于把所有的藏真剑法大体学会。
这一日,只见觉醒面带喜色,说道:“小朋友,我本打算用七天的时间传你剑法,原本也没报太大指望。怎料你三天就能有所成,足见你天资极高,实在是大畅我怀。”
龙风道:“谢前辈授我这上乘剑法,此恩此德,永生难报。”
觉醒道:“莫要说什么报答,老夫能遇到你这样一个后生传我剑法,我也很是欣慰。但你要记得,舟大者任重,马骏者远驰。”
龙风点点头,说:“晚辈记下了。当今正值乱世,魔教横行,残害无辜。只为天下苍生,我也与魔教一争长短。”
觉醒喜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就能这般侠义心肠。不过,你若真想和魔教争个长短,只靠这藏真剑法怕是还远远不够。”
龙风说道:“是了,晚辈修行尚浅,还不足以挑战魔教。”
觉醒摇摇头,说道:“以你现在的剑术,只怕已不在任何一个魔教长老之下了。只是,我先前说了,北城烟手里有寒月刃,再加他这二十年的勤修苦练,武功更是大大上了一层。你现在强行与之争锋,无异于以卵击石,无丝毫的胜算。所以,要从长计议,切莫心急。记下了吗?”
龙风拱手道:“晚辈记下了。”
觉醒又道:“你当务之急,是阻止魔女吞并少林的野心。日后有机会,再图魔教教主。但要与北城烟正面交锋前,却需寻得一件宝物。”
龙风奇道:“什么宝物?”
觉醒坚定的说道:“只有这件宝物能敌得住北城烟的寒月刃。”
龙风道:“那是什么?”
觉醒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就是七星龙泉剑!”
听到此处,龙风不由大吃一惊,道:“前辈所说的七星龙泉剑莫非是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的龙渊古剑吗”
觉醒道:“正是此剑,因避我朝太祖皇帝(李渊)讳,便把「渊」字改成「泉」字,因此现唤作龙泉剑,此剑曾为太祖皇帝的佩剑,后太祖皇帝又传给了太宗皇帝,江湖传言,宝剑已与太宗皇帝一起葬于昭陵。至于此剑现在到底归于何处,老夫也不可知了。”
龙风道:“莫说暂时还找不到,即便寻到,此剑当真有前辈所言的那般厉害?”
觉醒微微一笑,道:“上古铸剑鼻祖欧冶子放出茨山之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与干将联手,在剑池湖,历经两年之久,才造出三把利剑,其中为首的便是剑中之王的龙泉剑,此剑坚韧锋利,寒光逼人,实在是剑客梦寐以求的绝世名剑。我当年不敌,就是吃了兵器上的亏。你若真寻得此剑,便可与北城烟手中的寒月刃一战了。”
龙风听得心旷神怡,说道:“晚辈记下了。若能拥有此剑,藏真剑法也能发挥到最大的威力了。”
觉醒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龙风道:“前辈放心,在下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前辈所托,寻到这把宝剑。”
觉醒微微一笑,说道:“如此甚好。好了,小朋友,话不多说,你先下岛去吧。”
龙风经过这几日与觉醒的朝夕共处,顿生亲切之感,忽听觉醒这么说道,不由悲从中来,伤感难以抑制,道:“前辈,难道你不和我一起去吗?这茫茫荒岛,我怎能忍心再撇下你一个人?”
觉醒见龙风真情流露,心中一动,说道:“你不要为我担心,近日连夜传你剑法,我有些倦了,想先在岛上歇息一段时日。放心好了,日后我自有脱身的法子。听话,孩子,不然我可要动怒了。”
龙风见觉醒语气坚决,不好再强求。心道:“即便前辈无法脱身,我日后再来接他出岛就是。”想到这里,说道:“前辈,不,恩师,您一定保重,来日,徒儿定来接您老人家出岛。”
说罢,向觉醒深深一拜。这才依依不舍的登上了那艘木船。
龙风划着那船离岛越来越远,只见觉醒仍如雕塑一样立在岸边,显是在目送自己远去。他一时伤感难抑,不由默默的流下了两行热泪。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