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话问得太过直接,让她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应对的言词。
执意离开白府之后,她的确是刻意与白麒枫这两个挚交好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虽然如此,对于她目前的动向和去处,相信就算她刻意隐瞒,也逃不过白麒枫等人的追踪和视线。
今天能在这里遇到段修寒,既在她的意料之外,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麒枫这次伤得不轻,如果你心里真的放不下,不如随我一同进府一探……”
见她面露难色,似乎要出言反对,段修寒又道:“你若不想让旁人知道你的身份,伪装的方法有很多。但如果你真的对麒枫目前的情况漠不关心,我也不会强人所难逼你去见。”
“他现在……情况真的很糟糕吗?”
“是不是真的糟糕,你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能够再次踏进白府,对墨云卿来说,心情还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
因为她不想让白府的下人发现她的身份,段修寒就在她脸上动了些手脚,让她伪装成他的贴身小厮,一路踏进了白府的大门。
巧蓉看到段修寒带着人来给自家主子瞧伤,便上前行礼道:“小侯爷今儿可比昨天来得晚些,奴婢刚刚喂主子喝了药,他现在才睡下没多久。”
段修寒道:“他今天的情况可有些好转了?”
“比前些日子精神了些,不过受伤的地方仍旧没有愈合的迹象,今儿一大早,大夫给瞧过,说伤口发炎起了高烧,如果今天晚上之前还没退热,情况可就有些不妙了。”
“砰!”
墨云卿听到这里,心下略一失神,被她拎在手中的药箱子竟然掉到了地上。
不但段修寒侧脸看了她一眼,就连正在讲话的巧蓉也不禁把视线移到她的脸上。
虽然她被段修寒刻意做了些伪装,但巧蓉与墨云卿之间也算得上是熟人,就算对方此刻身穿男装,脸上又贴上了两撇小胡子,她那双漂亮的凤眼却让巧蓉一下子认出了她的身份。
“墨……”
对方刚想叫出她的身份,就见她抬起手指,冲巧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巧蓉立刻止了声音,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主子这次情况真的不太妙,他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墨姑娘的名字。到现在病情还不见仍何好转,受伤是一方面,最让他放不下的,恐怕就是那块心疾了。”
说着,还别有所指的看了墨云卿一眼,彷佛在说,被她主子当成心疾的那个人,正是她墨云卿。
直到段修寒轻咳了一声,巧蓉才识趣的退了下去。
房间中恢复了原有的安静,墨云卿悄声来到床边,轻轻掀起落下的床帐,阔别多日,再见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时,心情竟有说不出来的激动和复杂。
看得出他这次伤得的确不轻,不但面色苍白憔悴,就连身子骨也比往日瘦了不少。
段修寒说他这次被人伤到了三根肋骨,被人送回来的时候情况并不比上次好多少,幸亏他底子够厚,这才勉强把命保了下来。
不过受伤的地方接二连三发炎,各种药都用过了,情况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好转。
墨云卿听了这话,眼中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人家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白麒枫明明就是个祸害,为何却三番四次受此磨难。
心底虽然恨极了他当初的所作所为,但这一刻,她又按捺不住的心疼起他此刻的遭遇。
一直趴在房间里的虎子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甩着尾巴在墨云卿身边蹭来蹭去,还眨着两只无辜的眼睛不解的看着她,彷佛在问,为什么她要将自己打扮成这个模样?为什么她一走就是这么多天?
墨云卿弯下身,在虎子的脑袋上揉搓了一顿,她也有千言万语想和虎子说,可这一刻,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形容她的心情。
人类的世界,不是它一只动物可以理解的,如果她也能活得像它这么无忧无虑就好了。
“巧蓉说得对,麒枫的伤情一直未见好转,心疾的确占了很大的原因。云卿,你惩罚了他这么久,如果肯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未等段修寒将话说完,就见墨云卿起身,转头对他道:“那死掉的三百人里,有不少是我当初从燕雀山上带下来的兄弟,在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没办法接受,那个间接夺去他们性命的罪魁祸首,继续在我面前出现。尧辰,希望你明白我的立场,除非我丧了良心,否则我与白麒枫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这番话说完,她又对他道:“今日我本不该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心底还有一点执念始终让我放不下。既然他的命已经被保了下来,就顺便替我劝他,让他将那所谓的心疾彻底忘了吧!”
“云卿……”
猛地白麒枫睁开双眼,从床上跃起身子,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除了趴在地上的虎子之外,整个房间再无任何人。
房门在这时被人轻轻推开,走进来的是巧蓉,她手中还端着冒着热气的药汤子,见他醒了过来,便捧着药碗细声细气道:“主子,您醒了,正好药房刚刚把今晚的药熬了出来,您快趁热喝了。”
“云卿是不是回来过?”
“呃……”
巧蓉没想到她主子睁眼后竟然问了这么个问题,这可把她给为难住了。
墨姑娘的确在主子昏睡的时候来过这里,但临走前对她说,如果不想她主子病情加重,就别把她来过这里的事情告诉对方。
所以面对白麒枫的质问,她在寻思半晌之后还是摇了摇头,并斩钉截铁道:“主子是不是睡胡涂了,墨姑娘都离开白府这么多天了,怎么可能会回来?”
这一刻,白麒枫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一下。
巧蓉有些不忍,但端着药来到他面前,小声劝道:“主子,您还是先把药喝了吧!这次您突然受伤,府里人人都担心不已,就连皇上也三番四次派人来关心您的情况。您可要知道,您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天龙王朝就等于失去了一个可以支撑下去的国之命脉。所以不管是为了您自己着想,还是为了整个朝廷着想,您都要好好保重身子,千万别再怠慢了自己。”
白麒枫蓦地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有云卿亲自求给我的这道护身符时刻保护着我,老天爷是不会轻易把我这条命给夺走的。”
说着,摊开掌心,被他连睡觉都紧紧攥在手里的,竟是当初墨云卿去万佛寺给他求的那道护身符……
能够再次看到白麒枫,这对墨云卿来说实在是一件让她倍感意外的巧遇。
自从上次她随段修寒偷入白府见他一面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这段时间里,她不下数次的留意他复元的情况,最后还是段修寒不忍见她深受折磨,在白麒枫可以下床走路的时候,亲自将这个口讯送到她面前。
得知他伤情由危转安,吊在心头的那颗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没想到多日之后,两人竟然在帝都城的长寿街碰了个头。
回到幻灵谷过清闲日子的墨云卿,又重拾旧业,去孙夫子的学堂教小娃娃们读书写字。
几天前,孙夫子发现学堂里现在所用的笔墨旧得不已,所以便让她进城采买些笔墨纸砚给孩子们换换新。
能够在这里遇到白麒枫,确实让她感到十分意外。
他神色倨傲的骑在马背上,身后跟着几个贴心的心腹,赵明杰也在其中,一行人刚刚从街尾转了过来,为首的白麒枫,倒是差点与墨云卿撞到了一起。
他及时拉下马缰,待看清对方长相的时候,脸色顿时一怔,墨云卿也本能的抬起头,仔细打量那个坐在马背上的高大男子。
多日不见,他俊容依旧,只是比起从前,倒是变得更加阴郁而又冷漠了一些。
两人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对视良久,最后还是白麒枫率先打破沉默,出言道:“好久不见!”
仔细一瞧,眼前云卿虽然还是记忆里那个比谪仙还要让人倾心的绝色姑娘,但少了他往日的精心呵护,比起从前,竟消瘦了不少。
白麒枫心底一疼,执拗的认为,她之所以会瘦成这样,完全是被他一手促成,如果当初不是他独断专行的误会她与傅凌天的关系,两人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墨云卿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冲他轻轻点了点头:“是好久不见。听说你前阵子受了伤,现在身体……已经无碍了吧?”
她的关怀让白麒枫心头一暖,他双手紧紧捏着马缰,若不是两人之间发生了太多难以挽回的误解,他真的很想将眼前这近在咫尺的人儿紧紧拥在怀里。
可此时此刻,他却只能像个无力为力的傻瓜,怔怔的伫立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
没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无助,如果上天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前二十几年所犯下的滔天大错,那么上天的确惩罚得很成功。
面对这张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面孔,他强行咽下心底的苦痛,淡然道:“谢谢你的关心,已经都好俐索了。”
“做事不要太拚命,身体为重。”
阔别多日的一句关怀之言,差点将白麒枫伪装出来的淡漠彻底摧毁。
他僵硬的坐在马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双眼,许久后,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身边有一群仆人侍候着我的起居饮食,生活上自然是不用忧愁,倒是你……”
他顿下语气,言语间流露出关心之意:“这么久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墨云卿故意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客气而又疏离的对他道:“我还有事,不打扰了!”
说罢,便不再理会他的目光追逐,逃难一般远离了此地。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白麒枫这才慢慢放松抓在缰绳上的力道,苦笑了一声:“原来她现在竟惧我到了这种地步,看来,我这次果然将她伤得不轻,甚至连与我多说一句话,都成了一种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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