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山村民都有房前屋后种果树的习惯,金木家也不例外。
金木家房前有一颗硕大的枣树,枣树根深叶茂、顶天立地,成为龙王山村东的地标。远道而来的客人远远看见龙王山,摇摇头,知道望山跑死马,早得很哩!看到大枣树,就知道到了,立即来了精神。
大枣树从树根分叉成两支主干,主干拔地而起、相拥而生,如兄弟、如姐妹、如夫妻,两支主干不分伯仲,各约有成年人一围粗。大枣树的老树根拱出地面,像无数条蟒蛇一样,蛇与蛇纠缠在一起,遒劲有力。老树根向四周蜿蜒蛇行,相距三米、五米处,树儿、树孙簇拥,拱卫着树王,形成了一个枣园王国。
枣树从开花到小枣成形,金木总是在树下来回地打转,既怕鸟吃,又怕小朋友偷。
邻居马家有一颗大桃树,大桃树遮天蔽日,空有一身好身材,每年结的桃子比金木家的枣子大不了多少,又酸又涩,鲜有人问津。马家孩子守着桃子却一心向往枣子。
马家孩子小马,与金木年龄相仿,看到金木吃着甜甜的枣子,总想依靠啃着僵硬的小毛桃,来抵御诱惑。小马酸溜溜地揉着两鳃,哈喇子挂满下巴,也免不了咽下满嘴的吐沫,一点没有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抵抗力,反而是望枣心酸,吃枣心切,完全没有起到望梅止渴的功效。
然而汪马两家为宅基地是积怨已久、互不相让——水英用篱笆把两家隔开,马家也不是省油的灯,连水英的篱笆一起圈进了马家势力范围。于是汪马两家的领地犬牙交错,相互争夺,双方持续开展拉锯战。
老汪回家时,水英坚决要开战,老汪毕竟当过人民解放军,又在外面工作,觉悟还是很高,劝水英:“如果是外国人抢占领土,那一定要誓死捍卫,可是我们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远亲不如近邻,让他三尺又何妨?”
水英坚持阶级斗争理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汪家的土地再多,没有一寸是多余的,寸土必争!你汪家的儿子贪生怕死,我汪家的媳妇还要脸面!”
于是,马家的篱笆墙在天亮之前,人不知鬼不觉地土崩瓦解了,从此两家交界处成为“三八线”。
小马终于禁不住微微发红的甜枣诱惑,两腿不由自主地越过“三八线”。
唉,人的底线一旦突破,那其他什么都不在话下。小马开始在金木家的枣树下,像苍蝇围着粪坑一样转悠,金木操起棍子驱赶。可是谁看见扇子能把苍蝇彻底从粪坑赶走呢?围着粪坑打苍蝇,只会打得苍蝇此起彼伏、越聚越多。小马总想捡到落地的枣子,就如同苍蝇喜欢粪汁,又岂是金木的棍子可以解决的!
随着枣子越来越红、越来越大,小马已经是垂涎欲滴,路过枣树下奋力跺脚、抬头大声喊叫,甚至把跑马灯的铜锣偷了出来,在枣树下拼命地“当当”敲打,妄想把枣子震下来。
金木看了既气愤又好笑,但打心里佩服小马:“欲望可以开发智力,你别看小马笨头笨脑,为了吃的,他既敢铤而走险,还善于开动脑筋,发明声波打枣神器。”
金木想:“充分挖掘一个人的欲望,就会开启一个人的智慧,当一个人的欲望达到极致时,人的潜力冲到顶峰,不知这是人性的优点还是人性的弱点,唉!运用好了,一定会推进人类的进步!”
可是无论小马的铜锣敲得如何震天响,敲得金木耳朵成聋子,但枣子就是不买账,只在树上左右摇晃,似乎在嘲笑小马力气用得不大,就是不掉下来,急得小马把铜锣贴近树连敲带唱。
你还别说,铜锣贴得越近,枣子摇的越欢,再辅之以高亢的歌声,一颗红枣看似摇摇欲坠。
金木真是小气,抠的很哟!他连一颗枣子都不愿给小马解解馋。
而那个小马也确实笨得伤心,只晓得蛮干,为什么就不懂用桃子换枣子呢?一个桃子不行,就两个呗!
眼看小马阴谋得逞,金木忍无可忍,出来理论。可是,每次和小马理论时都找不到罪证。
“在你家门口走路难道不能唱歌吗?难道不能蹦蹦跳跳吗?不能敲锣打鼓吗?你家枣子好吃我也有贡献,我为它唱歌跳舞、敲锣打鼓,它高兴快乐,所以越长越大、越长越甜,我吃一个都不行,你家枣子难道看都不能看吗?看了犯法吗?”小马一连串问得一贯巧舌如簧的金木也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