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下遍地箭羽和尸体,血迹斑斑,烟火缭绕。
城楼上的宋兵趴伏在城墙边缘,大都裹着白色的布巾,**不断。
双方已经鏖战了五天,各自疲软不堪。
繁星失辉,寒意浸人心脾。
蒙古军的营帐内传来激烈的争吵。
“此战原本就是要速战速决,现如今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照如此攻城下去,就算我军攻破城门,伤亡也太大了!”阔端愤愤不平。
“是本汗低估了成都城的防御,我也知道,你们心中亦是不解,为何为了个区区成都城,十万雄兵耗力于此。”窝阔台看出了众将气愤的源头,直接将此事戳破。
达海绀卜上前直问道:“大汗可否告知?”
窝阔台望着一众将领,眼放怒光。
“为了一个孩子,一个事关蒙古族命运的孩子。”窝阔台厉声说道,带有半分对众将不理解自己的苛责,
众人不解地望着窝阔台。
“这个孩子是个能够主宰乾坤的人,谁得到他谁就能够得到天下。”窝阔台气势宣扬。
“如果我们不全力争夺这个孩子,给南宋得了去,今后这个天下便是南宋的了,这个责任是由你來担。”窝阔台怒指达海绀卜。
“还是你来担。”复又指向阔端。
达海绀卜和阔端都微低着头,不再做声。
“这个责任恐怕谁都负担不起,莫要说损失了近万士兵,就算整个西路大军赔进去能够得来这个孩子,那也是值得的!”窝阔台愠色露于脸上,厉声言道。
“可是,这个孩子真的像传说那般可以主宰乾坤吗?”达海绀卜低着头小声问道。
“国师在星象卜卦上造诣颇深,他绝不会错的,而且,本汗相信南宋已经开始寻找此人了,不管怎样,这个孩子仍在城中,纵使我们得不到他,亦要毁了他,决不能让南宋得到这个孩子。”窝阔台眼露凶光。
蒙古军争论方休,宋军这边丝毫不敢懈怠。
宋蒙激战五日,陈隆之亦觉疲累不堪,但仍不敢轻易卸甲,坐在靠椅上,困意十足。
“哒哒哒......”
管家黄叔朝陈隆之疾步走来,手上拿着一只白色的鸽子。
“大人,刚收到临安来的飞鸽传书。”
陈隆之从管家手中接过白色鸽子,从鸽腿上取下密函。
舒开一看,面露喜色。
一方欢喜一方愁,宗韦近五日一直愁眉不展,心绪不宁,觉得事情愈发不对劲,本想早日占取一卦以测吉凶,奈何所学卜卦之术七日方可卜第二卦,加之涂依苓近日才可落地行走,故而这几日只得静静等待,不过此前亦有预先的安排。
是夜,方好是七日之后,宗韦遂取来签筒。
卜得一下签,此签如此说道: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得乎失之所生,失乎得之所袭。祸福之间,遭祸才获福,得失之中,有舍方有得。”
宗韦看着卦辞,陷入思忖之中。
“两子身陷围城,必引诸方争夺,城破之时,宋廷不愿孩子落入蒙古之手,必派陈隆之全力诛杀,我虽武功卓绝,亦难护苓儿及两子周全;此签暗含失一子保一子之意,想来也是天意,身为两子之父,岂能眼看两子命陨于前。”
思忖之际,天色突然暗淡,那颗璀璨之星顿时隐晦。
宗韦见此,心中惶恐。
掐指一算,神色骤变,立时赶往涂依苓的房间。
涂依苓坐在摇篮旁,哄着两个白胖的小子,一副安然的样子。
见宗韦急匆匆进来,神色颇为不对,遂问道:“韦郎,你怎么啦?”
宗韦急切的说道:“苓儿,时间来不及了,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涂依苓急切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宗韦解释道,
“我在西游诸国之时,在波斯的国寺里遇到一位从中土过来,隐遁多年的高僧,此人便是我的恩师,他不仅传授我至高武艺,还教会了我许多智慧谋略及才学艺技,临别时,师父交给我两样东西,一本名曰《伤城攻略》的兵法书册和一幅宝马万里图,指定我找到身带龙鳞之子,将这两件东西交付予他。”
涂依苓眉目稍拘,疑问道:“龙鳞之子,难道和我们的孩子有关系?”
宗韦望了望依苓,轻叹了两声。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们的两个孩子就是那身带龙鳞之子。”
涂依苓呢喃道:“那位大师为何要让你找到身带龙鳞之子?”
宗韦解释道:“师父告诉我,龙鳞之子能够主宰乾坤命运,何人得之,何人便可得天下。”
涂依苓听后,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身边的两个孩子。
宗韦突然想到卦辞,心中暗自想道:“稳婆只知道一子,天下人也不会想到龙鳞之子竟有两个,卦中指示,两子必有一生一死,若是欲保两子,只怕两子皆失,师父说龙鳞之子千年难遇,身负特殊使命,所以我必须想办法至少保住一子。”
宗韦正欲告诉依苓实情,突然又想道,“若据实告诉依苓,只怕依苓爱子心切,难舍一子而误了大事。”
“嘭嘭嘭,嘭嘭嘭。”
思忖之际,庭院之门砰然而响。
“快开门,快开门。”门外传来军汉子急促的喊叫。
宗韦望着门外方向,心里嘀咕道:“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怎么回事?”涂依苓问道,
宗韦急忙将宗正抱给涂依苓,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和一幅小画卷递予涂依苓。
随后将墙边的床用力推开,揭开床底的一块大木板,里面露出一个口子。
“苓儿,你速速带着正儿从此密道离开。”宗韦说道,言辞间带有半分命令。
“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涂依苓问道,眼里满怀希冀。
“苓儿,有些事现在来不及和你说,但是我和真儿决不能同时和你们离开。”宗韦说着便将抱着宗正的苓儿推入密道口。
涂依苓含着泪望着宗韦,眼里满是柔情和不舍。
忽而,门外传来猛烈的撞门之声。
事态紧急,宗韦便赶紧交代涂依苓道,
“此密道通往一户老农家,他们欠我一个恩情,自会好生照料你们母子,记住,无论发生何事,千万不要来找我,若我和真儿遇到不测,务必照顾好正儿,找个偏僻的地方抚养他长大成人。”
宗韦眼睛湿润,语气低沉,随即果断封上了密道口,赶忙将床推回原处,从摇篮中抱起宗真。
陈隆之领着副将田世显带着十来名士兵举着火把冲入院中。
宗韦怀抱宗真,从房内泰然走出。
十几名士兵将宗韦团团围住,拔刀相向。
“把孩子留下,我们可以放过你。”陈隆之对宗韦叫道。
“天底下,哪有做父亲的牺牲孩子求得生路。”宗韦冷冷地回道,一袭长衫轻舞飞扬,两鬓坠发仿有微风吹拂,轻轻飘动,杀气隐隐约约。
陈隆之见状,做了个‘动手’的手势。
十几个士兵便持刀往宗韦砍去。
宗韦左手抱着宗真,右手瞬时抽出别在左腰的宝剑。
只一招,十几名士兵便一齐倒地。
陈隆之见状大为震惊,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宗韦以剑抵着喉咙。
院外士兵听到院内的打斗声一齐涌了进来。
田世显见陈隆之被宗韦以剑威胁着,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剑指宗韦,做对峙之状。
“陈大人,叫你的属下放下兵器,退出院外,我有事想单独和你聊聊。”宗韦说道,忽地将手中之剑抵近了几分。
时下,陈隆之为鱼肉,宗韦为刀俎,陈隆之只得依了宗韦。
“所有人把刀放下,退到院外,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陈隆之大声命令道。
汪世显犹豫了一会,只得将刀哐当丢在地上。
其余士兵亦放下兵器。
一行人缓缓撤出院外。
宗韦收住宝剑,立时抽回剑鞘之中。
“想不到,我成都城中竟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阁下究竟是谁?”陈隆之脸上并无惧意,只是一脸好奇。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抱着的孩子是谁。”宗韦望着陈隆之淡淡回道。
“不知阁下有何事和我聊?”陈隆之见宗韦绝非一般人,便言归正传,不再纠结于其身份。
“敢问陈大人得到这个孩子后作何打算?”宗韦平淡问道,
“事关机密,无可奉告。”陈隆之一脸傲然之色。
“宋军与蒙军已交战五日,以成都防守兵力,恐怕撑不过两日,蒙军此番攻城目的,为的就是我怀中小儿,大人定是想以小儿之命威胁蒙古,令其不得轻举妄动。是也不是?”宗韦三言两语便直切陈隆之心机。
“你怎么知道?”陈隆之惊讶道,
“我以为,大人是在走一条死路。”宗韦神色严肃地说道,
陈隆之听后心中些许害怕,便想听个究竟,便说道:“愿闻其详。”
“大人以婴孩性命为威胁,蒙古军定会以城中百姓之命为威胁,届时,百姓对大人施压,此子若献出,蒙古军毫无顾虑,成都城旦夕可破,而你亦背上违抗君命之罪;此子若不献出,蒙古军必不想此子落入南宋,必将全力攻城,城破时,百姓亦会血流成河,大人也会对我手中的孩子痛下杀手,身受天谴。”宗韦分析道。
陈隆之听后脸色阴沉,宗韦所言句句直戳其心中要害。
“换句话说,此子无论是死是活,成都皆不可保,此子无论在你手上,亦或在蒙古人手上,成都亦不可保。”宗韦继续说道。
陈隆之思忖片刻,忽而深吸一口冷气,心下一横,指着宗韦怀中的孩子说道。“既然成都无论如何皆保不住,那我也定要完成皇命,杀了这个孩子。”
宗韦听到陈隆之之言,不禁语气恺昂地说道,
“大人还不明白吗?你杀了这个孩子,可以完成皇命,却惹怒了蒙古人,届时,无辜的百姓血流成河,身受天谴且不说,大人也将永远被成都百姓的后代唾骂。”
陈隆之复又思度一番后,神情有些缓和,转而拜求道。“阁下既能洞悉其中利害,可否为我指一条明路。”
宗韦望着陈隆之,说道,
“只要孩子在大人手上,大人就一定推脱不了干系,若大人将孩子交付予我,凭我之武艺,趁着夜色必能杀出重围,届时再将此子交付宋军,大人以为如何?”
“你当我三岁小孩吗?”陈隆之气道,
“其一,此子关乎我朝命运,你若杀不出重围,孩子被蒙古人得了去,我如何对得起大宋;其二,就算你杀出重围,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会将孩子交给宋军。”陈隆之望着宗韦,期待他给出一个满意说法。
“大人顾虑,情有可原,我有一法,定能完全打消大人心中所有顾虑。”
陈隆之听此,莫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