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
黑发少年连同一身合体西装出现在舞会大厅的时候,刚刚开口说了几个字,便被东倒西歪的满地惨状噎了一下。
“……还真的是出乎意料,那么,雷娜塔的这位客人,我们是不是要见个面呢?”
敖冰随意“指挥”着金发少女抬起右手,弹了弹指甲,然后做了个“头前带路”的手势。
原本可能还打算盛装出席舞上一两曲的黑发小朋友便无可奈何地化作金粉消失了,地面上依旧是横七竖八的一地呻吟哀嚎者。
甭管是少女的狱友,还是并不喜欢照料他们的护士,亦或者整天监视着所有人的看守,此刻都众生平等地躺在一起。
你的手压着我的脚,他的腰枕着你的头。
某种意义上,应该也算得上是彻头彻尾的狂欢了吧?
而且地面附近的酒精浓度超高。
因为一开始挥动酒瓶的确实只有敖冰一个,但随着包围圈的逐渐形成与缩小乃至溃散,再被迷幻剂所操控的傻瓜也会本能地抡起手边能够摸得到的一切武器。
桌椅不存,酒瓶将焉附?
终归还是要碎碎平安。
“按照这个进度,估计背后那只手收拢的时间也快到了。”
哪吒三太子的身形第一次隐隐约约在敖冰旁边“俏立”出来,没有三头六臂,当然更没有火尖枪风火轮。
自打三公主掌管东海龙宫外务之后,陈塘关和龙宫的联谊多少还是进行过几次的。有时候龙宫做东,有时候陈塘关设宴,跑到第三地顺便旅游的场合当然也有。
哪吒的少儿形象以及斗战形态大家都比较熟,正式社交场合的礼服她是很少穿的,但有时候敖冰正装加上专心打扮时,哪吒也会装作抹不开面子,然后被殷夫人在闺房中百般摆弄。
只要敖冰的造型跟以前不重样,那么哪吒穿出来的也必定不是旧时衣裳。
“在我的家乡,有个词叫做茶。”
“省省吧,你用各种马甲在凡人之中推销的话本我大都读过,上面那句真心想说的怕不是还少了个绿字吧?”
总之,敖冰这次是附在异域风情的金发少女舞会新装皮肤上,那么哪吒自然也跟了一手,顺便还把自己的元神形象设成了跟那位金发少女外表差不多的年纪。
“那不就是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吗?”
“要泥寡!”
金发少女雷娜塔的意识其实是可以一直保持清醒的,只不过她被温和地逐步收走了身体控制权而已。
在黑发少年身形闪现的那个瞬间,敖冰有察觉到这小姑娘的意识稍微悸动了那么一下。
有期待,有欣喜,还有些许恐惧与担忧杂糅。
“放心,我只是路过,只要……咦?”
敖冰眉间稍皱的同时,哪吒的投影也专门把头转了过来,明显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然后,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并不能算眼色的眼色,迈向黑发少年所在位置的脚步也略带上了一些雷娜塔本人的欢实雀跃特征。
“有点意思。”
“是啊,工具可能过于好用到了不舍得放弃的程度,没准那个小老头自己都没注意到呢。”
然后,之前禁闭的舞厅三重机械锁大门,轰然敞开。
※※※
短时间内估计没人能爬起来的舞厅距离黑发小鬼的零号房多少有一段距离,敖冰其实还真没多用心衡量自己的攻击力度,所以躺下的每个人并不是物理昏迷的,
而是真的中了瞌睡虫。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好些个身体素质在金发少女雷娜塔之上的安东之流,即便动用随处可见的道具,也还是容易伤到这具马上14岁的少女身体。
出于各种考虑,仙力法术什么的当然可以用,但能少用自然也得掂量着来。
那个“零号”在资料里没有任何能力,显然这个资料本身就是被他欺瞒之后的结果,那么反过来说就是小心无大错。
万一待会的会面场景不太愉快,争执起来超出附身限度的话,那其实也等于一种失败对吧?
再说了,没准最后还得集体搬运……
总之吧,实际上甭管用什么手法,收拾那一屋子人所用的时间远不如事后复盘的时间。
敖冰也懒得复盘,就不紧不慢地,一边跟哪吒偶尔逗几句嘴,一边朝着零号房间稳步前进。
这是一种故意做给对方看的姿态。
相对来说,会因为各种理由觉得时间紧迫的应该是零号那边。
毕竟他现在还装作被拘束得不能动弹,而他之前的“帮手”现在正在被吊向铁船的方向,最多只是暂时尚未离地而已。
雷娜塔踩下的每一步,都仿佛敲击在零号的耳边一般。
这是对弈,也是折磨。
幸好同行的哪吒三太子懒得走勾心斗角路线,敖冰这边摆开模特步还没走出两位的步数,两人周遭的场景就进行了瞬间切换。
零号房间锈迹斑驳的铁门依然紧闭,但铸铁躺椅不远的地方,直接现出了金发少女的身影。
敖冰对房内的摆设没什么兴趣,这房间里有必要讲的东西哪吒早就跟她讲过了,哪怕是她附身的少女,之前也是有来过这个房间的。
而且,还留下了若干比较难忘的经历。
“啧,这小子肯定不知道将有多么悲惨的经历在等着他。”
“少来,就算你师尊不说,我也知道眼下这个附身是暂时状态,更别说附身前发生的事情跟我完全无关了。”
哪吒唯恐天下不乱,而敖冰则拿出了东海龙宫外务负责人的架势,淡定得很。
两个人都没有主动向零号少年开口的意愿,后者一开始只用“普通”感官,“见到”的当然只有雷娜塔,而当他发动幻术领域的时候,才被眼前多出来的人数狠狠地惊了一下。
“欢迎……两位……老……”
零号哽住了。
“你最好是想说师字。”精神显现,或者说类似于入梦的领域内,哪吒的形象跟舞厅之中没什么差别,也并没有擎出什么兵刃。但零号就是知道,这个人她惹不起。
“跟你说了多少次,老师这词也不行,要拍片子的话你自己去拍。”敖冰的身影从雷娜塔的身后晃了出来,穿的是跟陈塘关三公主比较对应的一套,或者准确点说,是哪吒非要攀比,殷夫人暗地还派侍女来取过经的那个款式。
两人跟毛熊的风格就很不搭。
如果零号真的只是个脑桥做过手术,39个试验品中最早被关进来的普通凡间女子,那她就不可能认得出这名外来者的打扮。
很显然,她不是。
敖冰和哪吒也知道她不是,才故意穿这身试探她。
而她知道对面两个老太婆在故意试探,但事到如今领域都放出来了,大家都以精神体显现了,再装看不见看不清就有些晚。
敖冰和哪吒也知道她知道……
“禁止套娃!”
铸铁躺椅与金发少女之间,凭空出现了足有两尺来宽的大字标语(布告)。
依旧以一身西式(装)男礼服姿态显现的零号眉头又皱了一下。
这是她的领域,在这个领域里自由造物的应该只有她自己才对。
所以她现在虽然穿着男装,但已经尽可能地在全方位地展示自己的女性身份,然后被对面两个外表同样稚嫩的老太婆刻意忽略掉。
没错,双方之前都故意表现得相当刻意,“一个孤僧独自归,关门闭户掩柴扉”级别的重复拖沓。
但这突然蹦出来的标语还是预料之外的,至少确实是黑发零号的预料之外。
不等零号有什么质询的表示,敖冰那边便以有意无意的邀功自得姿态开了口:
“看,这孩子资质不错吧?这招她顶多也就被演了三四次,总共加起来也没多少时间,偏偏就已经差不多学会了~”
东海三公主说的显然不是零号,
而是雷娜塔。
单纯附身或者仙术扫描,乃至于翻译阅读俄文资料,是无法估量出金发少女天生能力的。
凭空飘荡在众人头顶高度的标语,那仿宋体的四个大字一个叹号,也不可能是一名土著毛熊少女能够单靠想象就能“梦”出来的。
这里的牢房铁门上都是俄语。
也有时候(有的版本)是英语,不过这不重要。
“哦~我知道了~”哪吒用一个非常夸张的姿态拍了拍手,丝毫不把零号放在眼里地径直转向敖冰那边,“我在你那本《水光道士》里看到过,这种天生能力叫画轴目对不对?”
“对,对应地这个黑头发的,就只能拿来缚妖,跟你一样。”
“完全看不出来,更看不出哪里跟我一样,头都只有两个……”
可怜的黑发礼服少女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气势,险些又彻底被搞崩掉。
她再傻也能听出对方两人是在一唱一和地故意挑衅,但现在还不到1992年,她顶多知道个嚎由根,99年才开始连载的《火影忍者》漫画她不可能看过,更不可能破译出对方装作规避版权而故意“逐字近义化”的专有关键名词。
除非她跟敖冰一样,是个穿越了不止一次的死宅。
可惜,她不是。
至少现在的她不是。
但哪吒那句又明显是说给她听的,而且刻意营造出了“我跟你不熟,跟你这方世界格格不入,但敖冰可没准”的鱼钩气氛。
只有钩,没有饵,甚至钩都是直的,明显是跟某位姜姓师叔学来的。
非常简单粗暴,但就是有效。
看看现在零号少女那边浑身上下都写满的“挣扎”俩字就知道了。
“不用那么纠结。”敖冰微笑着说道,然后抬起了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碰触雷娜塔。“我们是一定会把这个小姑娘带走的。不过她再度出现的时候,你,以及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只不过流逝了几秒钟而已。”
东海三公主表现得相当坦诚,虽然发言稍微反派了一点,但也算顺理成章有首有尾。旁边的哪吒一路顺顺当当地听了过来,完全没注意到敖冰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用汉语发声。
零号少女的表情更加纠结了,这里可是毛熊的实验基地,她虽然确实听得懂汉语,但对方是脱口而出还是故意试探,还是故意装作脱口而出的试探实际上……
“你在这种时候犹豫,不就等于在承认自己确实听得懂吗?”
敖冰继续微笑,也算是随口打断了零号少女那边的套娃思索行为。
然后,继续用强势话术霸场:
“而且你的纠结和犹豫演得有些过头,这孩子只不过比舞厅里那些稍微趁手一点,但你也压根没把她当成关键道具来用。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和技能熟练度,无论是用磕绊了,还是复写到了能力之外的什么,都会造成生命危险。”
“而这一切,你根本就没那么在乎。包括你自己在内,就算立刻死在这里,其实也无所谓,充其量只会浪费你的一段时间,对不对?”
又是直钩,哪吒一边淡定地站场,一边在心里吐槽。
而在零号听来,对方是在用“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我知道你在做什么”的暗示,来跟他进行谈判,或者说,单方面威胁。
老太婆们既不是他知道的龙王,也不是能力低劣的次代种或者混血种。可偏偏那个故意用汉语发言的家伙一直刻意不使用龙族,言灵之类专有名词。
这真的是试探吗?
可惜现在还真的有点时间紧,不敢赌。赌错了也确实会浪费上一段时间,一段可能比对面预计中更长的时间。
“我现在这副身体,确实连离开这张刑椅都做不到。”零号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甩出几句真话。
“所以你也故意没有取走那些狗项圈里的小玩意儿对不对?”敖冰的反问却内容相当地飘忽。
这个倒是真没注意,零号努力笑得更自然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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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橇狗,定位器,340公里外已经起飞的苏27中队。她原本的计算中缺失了比较关键的一环,两个人用狗拉雪橇逃脱的计划很可能行不通。
怪不得对面的老太婆说雷娜塔连自己的工具都不是,被略微高估的黑发少女暗暗估量着,不过为什么她旁边那个一脸单纯的家伙给我的威胁感却更高呢?
甚至还高了不止一筹的样子?
“不用担心,这个小姑娘在我们那边的记忆,在她实力足够前会被很安全地隐藏起来。公平起见, 其他人我们就不还了。”
“不如说这更令人担心了。”
“至少她回来的时候,身体素质足以撑得起常规以上的使用方式。没错,常规核武器的那个常规。”
“你这个词的搭配用法就很不对劲。”
敖冰循循善诱,哪吒保持沉默,零号忍不住频繁吐槽。
因为目前的零号能做到的,也只有吐槽而已,尽管现在大家还是在她的领域之内。
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搞点小动作,但对面的两位女士根本不受任何影响,那么此时此刻的她确实也没有其他可靠的手段来扭转局面。
算了,本来也没有非得带着这个小姑娘不可,随口而出的又不是什么真正的誓约。
“那么,再下一次叨扰前,抱歉咯,正选。”
“哈?”
话音刚落,敖冰哪吒便带着金发少女径直消失在了零号的领域内,当然也离开了这间杂乱无章的囚室。
十秒不到,金发少女又单独现身在了零号铁门之外。她走进来帮忙剪断皮带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说从舞厅里看到金粉幻象就赶过来了。
这令得黑发少女多少还是走了点神,在逃亡过程中还绊倒在了某个门槛上,摔破了膝盖。
好像有点疼,不过又有点不太真切。
零号不知道,这痛感其实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反而是最真实的了……
※※※
“敖师侄,我已禀告过掌教,想来那个正选目标应该没什么问题。”
“多谢太乙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