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见雷鸣电闪,倾盆暴雨忽然就降了下来,硕大的雨点打在树木上噼里啪啦的作响,整片森林都发出沙沙的声音,一时间将所有声音都淹没了。
莱瓦汀狠狠斩向苍白的女孩,耀眼的红芒照亮了源稚女那张布满细密白鳞的脸。
她已经完全兴奋起来了,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野兽,血腥的红眸里燃烧着炽热的火。
但就在她要一刀削开利维坦的脑袋时,巨大的水幕汇聚,一瞬间水被杀死,凝固成漆黑的坚冰,横栏在两人之间。
源稚女根本不收刀,她就像是没有看到那散发着寒意与不祥的冰墙,她的腕骨爆响,骨骼之间的缝隙骤然消失,雷霆万钧般的力量如海潮般汹涌砸下。
刺耳的尖锐声音响起,火花四溅,逼人的热浪扑到了源稚女的脸上,漆黑的冰面上瞬间裂开无数裂缝,咔嚓声不绝于耳。
一刀又一刀,源稚女每挥出一刀,利维坦就后退一步,她不得不后退卸力,如果她不是龙王,哪怕冰墙再坚硬,她用来支撑的手也会寸寸断裂。
终于!伴随着最后一击落下,冰墙彻底破碎,利维坦完全暴露在她眼前了,源稚女毫不犹豫的再度斩下。
在耶梦加得身上刷出近战宗师的天赋后,她的近战能力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从小被精心培养的源稚生,她依旧不会什么刀术,却掌握了最核心的近战能力,那就是……
一力破万巧!
她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她只需要绝对的碾压,用最纯粹的暴力,将面前的一切阻碍通通砍翻!
利维坦不得不再次后退躲避,除开最初偷袭的那一下,她就一直在躲,面对源稚女那恐怖的攻势,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每个龙王都有自己的绝对领域,所有龙王中最擅长近战的大概就是耶梦加得,而有擅长近战的就有不擅长近战的,很不巧,利维坦就是那个不擅长的。
硬要算的话,她大概是个远战法师。
让一个远战法师贴身肉搏,大抵是有些为难她了,可源稚女却深知道“趁人病要人命”的道理,根本不给利维坦拉开距离的机会。
雨倾盆而下,却在落地之前变成了偌大的冰雹,可这冰雹却不是白色的,而是纯粹的黑,无形的领域悄无声息展开,领域内树木枯萎,生机尽褪!
利维坦随手淬炼的武器显然比不过源稚女的莱瓦汀,可这些黑色的冰无穷无尽,而且根本不需要造成杀伤,只要碰到就会沾上死亡的诅咒。
这甚至不是言灵,而是她与生俱来的权柄,她生来就是掌管生命的神!
血肉被撕裂,死亡的灰白弥漫,可源稚女毫不在意,她随手一挥自己那被黑冰沾到的血肉就被直接削下,轻松的就像是斩断了一截头发。
而她的身上,到处都是自己削开的伤口,黑色的风衣不断的往下滴血,灰白色的鳞片也被血染红,简直就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修罗。
利维坦也浑身是伤,但她的恢复能力同样强悍,两人谁也没有用言灵,因为谁都知道言灵没有效果。
她们每一次碰撞都是元素的乱流,每一次碰撞都有高能的粒子流产生,这种细微粒子对她们而言也不好受,各种可怕的幻象出现在脑海里,又立刻破灭。
这是王与王之间的死战,刀刀见血,无所不用其极。
浓密的乌云忽然破裂,两人如流星般碰撞在一起,然后弹开,各自落地。
利维坦缓缓的跪下,破碎的鳞甲中,数不清的伤口在出血。
而源稚女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手中莱瓦汀因为吸收了龙血而愈发耀眼夺目,这柄诺顿亲手融入七宗罪而炼制成型的武器,对于四大君主来说,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的刑具。
在莱瓦汀面前,利维坦的冰都太脆弱了,她自己的鳞甲和骨骼也防不住莱瓦汀,因为这本就是为葬送四大君主而炼制的武器!
哪怕利维坦拥有极强的恢复力,也终究是要时间的,可在反复的受伤中,往往是旧的伤口还没愈合,新的伤口已至。
完整的龙类有上千根骨骼,而此刻利维坦的这些骨头近乎半数折断,连脏器都受了严重的伤。
对于龙类来说,外在的伤口都是随时可以愈合的,但想要修复身体里的伤口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蝼蚁做到的。
源稚女没有动用弗里嘉的力量,但她自身的血统也早已和这些并不完整的龙王匹敌,白王的部分权柄也在对她解锁,她早已和这些高傲的家伙站在了同一个位置上,甚至超越。
利维坦是旧时代的王,而她是新生的王,历史总是这样的,健壮的新王砍下旧王的头颅。
利维坦强行站直了,但也仅仅只是站直了,源稚女看着利维坦那支离破碎的身体,缓缓开口:“很后悔吧,后悔当初没能杀了我,真可惜,你再也没机会了。”
“杀人之前就要有被报复的觉悟,既然你没能杀了我,那就只好由我杀了你。”
利维坦就像是没听到这些话一样,那双狰狞的黄金瞳眨也不眨的看着源稚女,一字一顿:“你把贝希摩斯藏在哪儿了?”
“你死了就知道了。”源稚女微笑:“放心,黄泉之路,你绝不孤单。”
从格陵兰冰海重伤而归后,源稚女就一直在倒数利维坦的死期,龙就是这样的生物,一旦结仇,不死不休。
不知何时,她的的思想也越来越接近暴戾的龙族,不仅仅是血统和力量,她整个人都越来越像一位新生的龙王了。
利维坦看着面前森严又狰狞的女孩,终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她以为女孩只是白王的容器,只是被选中的躯体,不过是侥幸得到了白之王的力量,但本质还是那弱小怯懦的人类。
但现在她发现她错了,她看着女孩那像神一样伟大又像鬼一样血腥的面容,看到的却不是那位白之王的影子,而是一张全新的面孔。
她甚至比任何一位君主都要暴戾,她的手上满是血腥,她的刀里藏着千万亡魂,她是踩着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是强大到足以挑战他们君主权威的……新的君主!
但很可惜,她发现的太晚了。
就像那个女孩说的,她已经错过了唯一一次能杀死她的机会,而现在,是她报复的时候了。
利维坦吐出满口的鲜血,忽然很轻的叹了口气。 wωω●ттkan●¢O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理所应当。”利维坦抬起眼,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可是你不该对贝希摩斯动手。”
“你这样卑贱的物种,也配碰他一根手指头?你怎么敢的啊?!”利维坦发出愤怒的吼叫,迎着锋利的莱瓦汀冲向源稚女。
莱瓦汀狠狠的洞穿了她的心脏,但她却死死抱住了源稚女,仿佛最恩爱的情侣最亲密的家人,她们之间密不可分。
源稚女能闻到利维坦身上微凉的气息,像初春的雪,冰冷的鳞片摩擦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并不惊慌也不意外,淡漠的就像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小丑。
但就在她要彻底将利维坦撕成碎片之时,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降临了,沉闷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缓慢炸响的惊雷。
刺眼的光亮越来越近,六道并行的火流星划破了夜空,将漆黑的夜染成白昼,笔直的朝着她的头顶坠落。
炽热的高密度金属棒在飞行中分解,半熔化状态的金属碎片组成了密集的打击网,将整片连绵的山脉全数笼罩!
流星还未靠近,却能感受到周围那极速上升的温度,简直像颗坠落的太阳!
利维坦拼尽最后的力气,死死的拥抱住源稚女,她的心脏被捣毁,她的身体被撕裂,可她却不愿意放手,她用自己的身体为予,只为将源稚女定在原地。
炽热的火光终于降临,女孩们死死纠缠在一起,仿佛抵死缠绵。
……
路明非猛的从睡梦中惊醒,入目一片漆黑。
他大口喘着粗气,目光惊恐,他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恐怖的梦,还没等他分清现实与梦境,慢吞吞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么,哥哥?”
路明非猛的回头,就看到小魔鬼悠悠然的坐在他旁边,两条短腿在床沿边上晃啊晃,歪着头朝他笑。
清冷的月光洒下,隐约可见旁边两张床上的恺撒和楚子航,他们被蛇岐八家抓了,但蛇岐八家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把他们关了起来。
可能是看在师姐的面子上,不是阴暗潮湿的地下牢房,而是一间上锁的屋子,各种用品一应俱全,非常人性化。
老实说,那门看着虽然牢固,但如果真让暴力狂们放开了手脚也不是不能拆,但无论是恺撒还是楚子航都没有这么做,原因也很简单——
被关进去的时候,他们亲眼看到外面的层层守卫了,这种情况,别说拆门了,一点动静都能惊动外面的人。
更何况他们就在源氏重工里面,说是深入虎穴也不为过,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而且无论是恺撒还是楚子航,其实都不认为源稚女会对他们怎么样,路明非甚至至今都觉得这里面应该有误会,他们都需要见那个女孩一面。
所以谁都没有轻举妄动,不过以他们的警觉性,本不该睡的这般沉,这大概就是小魔鬼的手段了。
路明非已经习惯了这家伙时不时就跳出来找一下存在感了,回答道:“对,我梦到日本被海水给淹了,我在水里游啊游,怎么都游不到对岸!”
他说着,眼里露出几分惊恐来:“而且特么的水里居然还有怪物!就之前在海底看到的,哦你应该没见到,反正就是很恐怖的那种!”
“死侍嘛,还能什么样,都差不多。”男孩用手托着下巴,淡金色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路明非拍着胸脯,一脸的劫后余生:“还好只是个梦,醒了就好了。”
“那万一不是梦呢?亦或者……”小魔鬼笑了:“哥哥,你听说过有种东西叫先知梦吗?”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惊骇道:“不是吧?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哥哥,看窗外。”小魔鬼忽然说。
路明非下意识的扭头,就看到天边一抹刺眼的光亮从天而降,仿佛炽热的流星砸下,又像是太阳陨落。
明亮的白光照亮了路明非目瞪口呆的脸,他喃喃道:“这是什么鬼,世界末日了吗?”
“有点像陨石。”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疑惑:“怎么感觉这鬼东西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路明非猛的回头,果然就看到恺撒和楚子航已经醒了,而小魔鬼不知所踪,刚刚说话的就是恺撒,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迟疑。
“看轨迹砸不到我们。”楚子航快速心算了片刻,笃定道:“但应该也不远,日本这片土地太脆弱了,也许会引发地震也说不定。”
“这是自然灾害吗?”恺撒眯着眼睛,却看不清那团刺眼的白光里到底是什么:“怎么感觉又不像陨石?”
“应该不是陨石,至少现有的记载里,还从未有这种规模的陨石落地,但如果不是陨石,还能是什么?”
“反正总不能是太空垃圾。”恺撒耸了耸肩:“毕竟乱丢垃圾的人很没素质,是会被谴责的。”
路明非刚想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什么躁动了,整个源氏重工里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刺眼的红光疯狂闪烁,提醒着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恺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同时奔向那紧锁的房门,开始重重的踹门,沉重的踹门声隐在警报声里毫不起眼。
这样明显怀柔的房间果然是关不住暴力狂的,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大门整个被踹开,溅起灰尘无数。
“喂喂,在别人家里就别拆家了啊……”路明非缩着脖子退开老远,生怕被暴力狂们波及。
这时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魔鬼的声音,淡淡的,像是警告。
“快跑啊,哥哥。”那个魔鬼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再不跑,就要被怪物吃掉了。”
路明非只觉得一股凉气直窜脑门,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回头看向窗外,但仅仅只是这么一眼,心脏骤停。
只见窗外的黑暗中,无数双金黄色萤火般的眼睛亮起,密密麻麻包裹了整个大厦,耀眼的白光让那些黑袍无处遁形,而那些数不清的黑袍下……
是一张又一张骷髅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