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小道上,马车中速行驶着,两旁的树叶在风的吹动下,发出沙沙的响声,寂静无边,车辙碾过,秋叶铺了满地。
“肖夜,我突然想到,城门上那个守卫,似乎有些认出我,以叶迹翎的精明,肯定会查到城门,那么我们行走的方向,旁人也是看到的,若是顺着追来,岂不是……”傅筝小憩醒来,猛的想到这个问题,忧虑的问道。
“先喝点水,吃点东西。”肖夜取了水壶,又递了点心给她,才道:“别担心,出京后,咱们走的是东面,十余里路后,有三条岔路,昨日我就已安排好人,驾着马车朝另一条路走,而咱们现在一直走的这条路,你方才睡着不知道,中间又有两条岔路,我用同样的方法,制造行走痕迹,混淆追人的视线,所以,就算叶迹翎追来,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我们,而现在你看,这条道上全是落叶,车轮行在上面留不下车轮印的,出了这林子,我们就改道往回走,折回二十里有个小南镇,再穿过那个镇子,你想去乡下,我们就去乡下,如此绕来绕去,我们还在京城附近,而他们必定以为我们会一心离京,往更远处走,殊不知,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此也也就。傅筝轻笑,“呵呵,没想到你计划的这般缜密,这一路,多亏有你了!”
肖夜看着她弯起月牙儿似的眼眉,嘴角勾起餍足的笑,其实他不是没有过担心的,只怕他精心计划了一切,在关键的时刻,她又后悔不走了,那么他此生该是再无机会……
“肖夜,到了乡下,你帮我安置好,就赶紧悄悄折回,我真的不想毁掉你的前程,如此我已经担心的不得了,你就听我的,好不好?”傅筝吃喝的当口,轻声说道。
“公主,前程于我,并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公主不必替我多考虑。”肖夜敛了笑,神色有些不豫。
“怎么不必考虑?你就算不看重前程,你还有家,有父母啊!难道……难道你要陪着我流亡逃难一辈子?”傅筝惊愕,秀眉紧拢,更加不悦的说道。
肖夜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情涤荡起激动,“如此不行吗?若我愿意就这样陪着公主一辈子呢?”
“……”傅筝脑中突现空白,点心含在嘴里,一时跟嚼蜡般无味,肖夜上次离开时,她便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此刻……
肖夜平复下心情,缓缓说道:“公主,不要赶肖夜走,至少在公主未生产之前,让我留在公主身边,否则我怎能心安?公主若是担心我走后,留下那一堆送嫁的烂摊子无法收拾,那也没事的,我已做好妥善安排,有另一个肖夜,在顶替我的身份,做着我该做的事情,他是我最忠心的手下,擅长做人皮面具,所以,他今日已易容成我的模样,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傅筝听的惊心,茫然的咬唇,“人皮面具?这世上还有这种东西?那就是说,外面现在有一个‘肖夜’,送嫁的事不会摊下,是不是?”
“是。”肖夜点点头,松垮一笑,“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所以,不准再说要让我离开你的话,除非是我自己要走,否则你再怎么命令我,我都不走!”
傅筝暗叹气,没应声,心想,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留他在身边啊,他还年轻,还没成婚生子,总不能被她耽误了吧?只是,现在瞧他坚定的模样,恐怕是说不通的,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黄昏时,马车驶入小南镇边缘的一个小村庄,各家各户,炊烟袅袅。
肖夜扶傅筝下马车,看看天色,道:“妹子,今儿个恐怕赶不到镇上住客栈了,我们得在农家借宿一晚了!”
“嗯,听你的安排。”傅筝揉揉发痛的肩,坐一天马车,也真是累,平日倒罢了,现在挺着大肚子,着实疲惫。
肖夜见状,不自觉的伸手过来,揽扶住傅筝的双肩,俊脸微红,讷讷的道:“我撑着你走吧。”说完,朝一旁的手下李亮道:“你去前面敲门,客气一些。”
“是。”
李亮前去,很快便折回,欣喜的道:“大哥,那户只有一个阿婆住,儿子都外出做工了,空着两间屋子,答应收留我们一晚。”
“那太好了,给阿婆一些银子,请她为我们再准备点饭菜,哦,做些对孕妇身体好的菜。”肖夜爽朗的笑道。
“好。”
傅筝听着也高兴,没想到山户百姓挺热心的,进了小院,那阿婆已迎在院里,热情的招呼道:“快进来,我们山里没什么好招待,屋子也简陋了些,你们别嫌弃就好。”
“不会的阿婆,谢谢您的收留,能有住的地方,我们已经很高兴了。”傅筝微笑,笑的很真切,白日心里的阴郁,渐渐消褪。
“哟,这么大的肚子,该有六个月了吧?看你肚子尖尖的,一定是男娃!”阿婆边给他们斟水,边瞧着傅筝的肚子,脸上的笑容,就跟天上的星子一样明亮,令傅筝瞬时便想起了母妃,好久没有过见到亲人的感觉了,眼睑不禁悄悄润湿,“是啊,差十来天就六个月了。”
“小伙子,要好好照顾媳妇呀,再三个月就生了,这个时候要小心侍奉,千万不敢出什么岔子啊!这么漂亮的好媳妇,小伙子你有福喽!”阿婆上了年纪,家里又常不来人,话便多起来,一直乐呵呵的笑着,“我去烧饭,很快的,你们且等等。”
“李亮,你去帮忙生火。”肖夜尴尬,俊脸红通通的吩咐道。
“是!”李亮憋着笑,点点头,跟进去了。
肖夜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眼眸根本不敢看傅筝,囧迫的舌头都打结了,“公……我,我……那阿婆她,她乱说……”
“无妨,我现在这样,别人不知道情况,肯定会如此认为的。”傅筝也囧,偏过脸,语气很不自然的说道。
吃了饭,歇息了一会儿,傅筝简单洗漱一番,便早早的睡了,许是奔波一天饿了,她吃了两碗从没吃过的农家饭,还吃的很香,惹得阿婆高兴极了,此时睡下,虽然阿婆给多铺了一层褥子,但睡惯了金丝软罗床的她,还是觉得硬,想想,出门在外,只能将就,于是努力闭上眼睛,困意袭来,也很快便进入了梦乡……Pxxf。
肖夜坐在院里的石阶上,望着星罗棋布的夜空,心思冗长。
……
“主子,这条路会不会有错?王妃真的不会往京外跑吗?”池冰在马上,蹙眉询问,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越看越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池秋举着火把,骑马奔行在夜色中的男子,俊美的脸庞,在火光下隐隐跳动,他深幽的眸光,紧锁着前方,在耳旁呼呼的风声中,清晰的回道:“从东方向一路追来,凡是出现车轮印的,全都细细检查过,城门守卫说,车里除王妃外,还坐着一个男人,马车又是中型蓬布的,那么载重量,及车轮印的深浅,你们应该比本王还了解,由此判断,只有这条道,才最可能是王妃真正走的路线!”
池冰疑惑不解,“是,如果这样推理的话,王妃该是走的这条路,只是奴才想不通,这条路是通向山里的,前面再往前十里左右,就到了环镇,这镇子靠山,商路不通,条件极为艰苦,环镇南面,五十里外,是松子镇,也是四面临山,王妃该去城里啊,她是公主,怎能受得了这些生活?”
“总之,先到环镇,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叶迹翎森冷着俊容,凌厉的眸子,如鹰潭般迸发出骇人的冷意,“若找到她,本王非将那男人,碎尸万段!”敢勾带走他的女人,那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马蹄飞扬,林间草木翻飞,叶迹翎汹涌的心中,翻搅着惊涛骇浪,暴怒的同时,也自心碎成雪,她骗了他,乖巧多日,不过是早有谋划,早决定要离开他,她是对他完全绝望了么?为什么不等到晚上,他让她留门给他,就是在告诉她,他不会和南阳洞房的……
阿筝,你以为,你信上写一句,让我成全你,让我忘记你,我就会答应你么?我知道,我欠了你好多,阴差阳错,若十年前,我喜欢上的女子,是你不是她,便不会有今天的事,不会从一开始就设计于你,让你承受这么多的苦痛,阿筝,是我错了……
赶到环镇时,已是夜深人静。诺大的村庄,寂静无声。
“主子,奴才进村子去打听一下,您赶紧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池秋下马,看着叶迹翎的眼神,颇显担忧,“池冰,侍候好主子,我很快就回来。”
语落,池秋大步往村里走去,池冰从马上解下包袱,取出一个油纸包,不待打开,叶迹翎便烦燥的摆手,“本王不饿,你和其它人吃些。”
池冰扫一眼跟后的侍卫,语气急切的道:“主子,您早膳都没用,整整一天了,再硬的身板,也禁不住如此折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