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没有那么乐观。”如玥想了想,对乐喜儿道:“你拿着咱们永寿宫的令牌,给慎刑司掌事的奴才看,就说本宫的心意,让他们马上放了袭儿回来。再请御医来,替袭儿诊治,只管说她瘀血未清,头脑有阻滞。
沛双,你亲自带着定惊的药材和皇上新赏赐的那对玉如意去皇后哪里赔罪。尽管放低姿态,求的皇后的谅解。”
如果要证明袭儿不是故意的,必然首先要端正自己的态度。倘若置之不理,或是给小人诋毁的机会,只怕这件事儿就越发的难办了。皇后要的不过是颜面罢了,如玥少不得叮嘱沛双道:“事关重大,关系着袭儿的性命与咱们永寿宫的安慰,无论皇后说了多么难听的话,你都得忍着。”
沛双平时口无遮拦,可心里也明白这事儿的严重性,遂道:“小姐您就放心吧,奴婢绝不敢顶撞皇后。无论她说什么,奴婢都会恭顺的听着。”
“去办吧。”如玥蹙了蹙眉,一心相救袭儿的性命。却是芩儿赶了回来,推门而入:“娘娘,您别急,袭儿姑姑有救了。”
这话犹如冬日里难得的一缕暖阳,顿时耀的的每个人都绽开了笑容。“怎么回事儿?”如玥紧着就问。
“方才奴婢去慎刑司打探情形,遇上了常公公。常公公正是带了皇上的旨意,令慎刑司释放袭儿姑姑。只说日前在咱们宫里见过了姑姑,彼时姑姑说话颠三倒四的,很是奇怪。这会儿常公公已经吩咐了御医替袭儿姑姑诊治,一经确认姑姑受病情所致,就会把人送回咱们永寿宫了。”
如玥长长的舒了口气,但心里并不觉得乐观。袭儿应该什么病都没有,之所以要将紫敏杀害,无非是与先前定嫔失宠的原因有干。她必然是为了想要保住敬重之人的清誉,才不得意出此下策。
可还有谁能令袭儿这样拼命,只怕除了自己,也唯有先皇后一人了。
难道果真是先皇后所为么?如玥的心揪的有些疼,只道:“皇后哪里仍然要去,现在后宫局势不明朗,多一个敌人,无疑是让咱们自身更加危险。芩儿、沛双,你们就走这一趟吧,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了,想来皇后也好下台阶。”
二人齐声应了,这才不放心的一并退下。
“乐喜儿,你去慎刑司门外守着,一旦他们释放了袭儿,立马把人给我带回来,千万不能耽搁。”如玥不放心的是,袭儿会为了不牵累自己而自行了结。
毕竟紫敏死了,后宫里再没有人知道此事了,她也有颜面下去,向先皇后交差了。
见如妃的脸色不同寻常,乐喜儿也不敢耽搁:“奴才这就去。”
如玥的唇瓣,哆嗦了几下,还是说出了口:“不要让袭儿做傻事,一定要把人给我活着带回来。”
“是。”乐喜儿只觉得后脊梁骨冷风直冒,飞一般的蹿出了寝室。
关门的宫婢动作已经很迅速了,可如玥还是觉得身子被冷风吹的直颤。一颗心左摇右摆的,一点也不安宁。
却有小宫婢适时的奉上热茶,如玥接过来捧在手心,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再掀开杯盏,却见清澈的一盏热水,半片茶叶都没有。很自然的就回头看了一眼给她呈上热茶的小宫婢,问道:“你叫什么,怎么从前没见过。这茶水为何是一盏清水,连茶叶沫儿都没有?”
小宫婢微微屈膝,很守礼数:“回如妃娘娘的话奴婢晶儿,是心来永寿宫伺候的。幼时听老人们说起,月子里不宜饮茶,所以就自作主张,给娘娘您上了一盏热水。”
“唔。”如玥看她总算清秀,穿的却是粗衣,不由道:“下院做的都是力气活,难为你这样心灵手巧的丫头的。本宫身边正缺个奉茶的丫头,以后就来上院伺候吧。”
晶儿一听,不由得眉开眼笑:“多谢如妃娘娘,奴婢必当本分,不辜负娘娘的错爱。”
“去吧。”如玥含笑摆了摆手,手里的热水令得指尖柔软了几分。却没有喝,只凝着这一盏清水出神。
直到乐喜儿将袭儿带了回来,她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些。
“你们都出去。”如妃一声令下,内寝之中的宫人一并齐齐跪安,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袭儿见人都退了下去,才缓身跪了下去:“奴婢罪过,请娘娘责罚。”
“我真以为,姑姑是病了。却不想病的是我。”如玥见袭儿如此,已经晓得自己猜的都没有错。心寒交织着不肯相信的情愫,令得如玥心烦意乱。“姑姑若真想杀人灭口,接下来要对付的,却不是你自己。”
“娘娘,您这话……”袭儿一惊,不由得对上如玥审视的目光。“奴婢听不明白。”固执的咬住了自己的唇瓣,袭儿不愿意承认的,并非自己的心而是先皇后那根本不足以为外人道的阴暗事儿。
“紫敏何其无辜,其实她除了知晓定嫔当年如何失宠,旁的尽然不知。她能与你说,无非是希望不要让这件冤事儿长眠。当初也无意帮了我。可你却不信,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宁愿她死,也不愿给她留条活路。
倘若她果真知道内情,果真要毁了先皇后的名誉,那么她早该站出来,将此事禀明皇后,却不是暗中与你说清楚。枉费她对你的信任,却是你亲手要了她的性命。”如玥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用力。
如刀剑利刃,来回割在袭儿心上。
“为了先皇后,奴婢不能不冒险。”袭儿义正词严,面带悔意却抵死不肯认错。“何况,奴婢已经想到了最好的法子,只要奴婢死了,此事便不会再有人追查下去。永寿宫可保安然无恙,而奴婢自己也总算给了紫敏一个交代不是么?娘娘若怜惜奴婢,看在奴婢这些年扶持有功,就偿还了这个心愿吧。”
“可偏偏被我洞悉了究竟,你不怕我会说出去么?”如玥表情严肃,神色冷漠,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我方才不是说了,下一个该杀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我。”
“娘娘,您别说,奴婢不想听。先皇后待你不薄,你何必要这样恩将仇报啊?”袭儿胡乱的捂住耳朵,一个劲儿的摇头。“这件事儿奴婢布置的天衣无缝,除了娘娘您之外,再没有人知晓奴婢是假装疯癫的。您就让这个秘密随着奴婢一己之身长眠地下吧。求您了,娘娘。”
“我的确有这样想过。”如玥沉痛的闭上双眼:“并非是我不想帮你。可我实在是没有法子帮你。定嫔害死了栾儿,这一笔血债,我不得不追讨。可却是先皇后一念之差,令得定嫔惨失恩宠,饮了幼子之血,未能一索得男。
这些无稽之谈,恐怕也是先皇后一早安排下的吧!倘若定嫔要追究呢,即便你死了,就真的会没有人知晓么?人在做,天在看,许多事我们都无能为力,袭儿你懂么?”
袭儿默默的颔首,似有了决意:“那么,奴婢在死前,替娘娘您再办一件事儿,这件事儿成了,您可一定要替奴婢保守秘密啊!”
“你想去杀定嫔?”如玥冷笑一声:“枉费我以为你是聪明人,枉费我当你是知音人,却原来,你不过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晓得愚忠的大蠢材。你以为定嫔真那么容易死么?还是你觉得杀了定嫔,一切就算是一了百了了?
我从来不是要取她的性命,我是要她跪在金銮殿上,亲口承认是她害死我女儿,是她害死我的栾儿,你明不明白?”
袭儿被如玥这一连串的发问震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可是她能做的,也仅仅是杀人灭口,不让这些肮脏不堪的丑事,**裸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如妃娘娘,先皇后一声慈惠,就做过这么一件错事。为着此事,她常年睡卧不宁,时常被那个无辜丧命的孩儿,那个被定嫔饮了鲜血的孩儿从梦中惊醒啊。难道就因为错了这么一次,就要一声活在痛苦之中,连死后也不得安宁么?
皇上待先皇后,从来没有鹣鲽情深,更没有相濡以沫,唯一有的也就仅仅剩下这点尊重,难道娘娘您真的狠心若此。连这最后一点尊严,都不肯留给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