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啊!此事不过是巧合罢了,当真不能怪庄妃娘娘。”媚贵人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腹部剧烈的痛楚,折磨的没有一点儿力气。
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的冷汗与热泪混合,早已分不清是悲伤多些还是刻骨的痛楚。
庄妃麻木的跪在皇帝下首,脸色平静。早已没有那种纯真的期望,自然不会奢望皇上能信自己是无辜。
皇帝端身正坐,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庄妃,耳边却是媚贵人虚弱无力的哀求。“您千万不要怪罪庄妃娘娘,都是臣妾不好。皇上,痛失孩儿,并非臣妾所愿,求皇上万万要放宽了心啊!”
“皇上。”如玥迈着大步,卷了一股热风,火急火燎的走进来。“媚贵人如何了?”
庄妃听着是如妃来了,才稍微往旁边缩了缩身子。
如玥这才注意到,庄妃发迹散开,黑缎泄地,鬓上的金簪子就扔在皇帝的龙靴边,上面圆润的珍珠,被碾碎成粉末。“皇上,究竟何事?”
皇帝微微抬起头,伸手一指,冰冷的声音极为不悦:“你问问她吧!让她自己说!”
庄妃漠然苦笑,轻哼了一声,才道:“臣妾无心之失,皇上您若不信,发落了臣妾也就是了。何必要劳烦如妃问这一回。”
“住口!”如玥知道庄妃其不顺,脱簪待罪,这是多大的羞辱啊。想来那簪子,是皇上亲手拔下来,又踩在了脚下的。
前些日子,皇上待庄妃还是那样的好,那样的温存,可不过一场误会,这些情意便瞬间烟消云散了,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太残忍了。
眼前的皇帝,如玥有些不敢认了。乌黑的眸子一如往昔,却再没有半点温热。“皇上。臣妾不信庄妃会刻意为难媚贵人,许就是无心之失。媚贵人有着身子,实在不能劳心,看她哭得这样可怜,臣妾心有不忍。但请皇上看在妹妹薄面上,宽恕了庄姐姐吧!”
“如妃娘娘才来,有所不知,我家贵人因着惊了心,龙胎不保,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说成无心之失就作罢了呢!”紫佳跪在地上,怨愤难平:“即便是如妃娘娘要掌奴婢的嘴,也无妨。话总得说清楚,不就是小公主学步未稳跌倒了么,那被打死的小丫头也不是有意没去扶。庄妃娘娘至于就当场将人杖毙么?偏还是在我家贵人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事儿就怕往深里想,细细这么一想,只怕是破绽百出吧!”
“够了,住口。”媚贵人吃了的坐了起来,呵斥紫佳道:“皇上如妃面前,岂容你多口多舌,还不快给本宫滚出去。”
“贵人。”紫佳执拗的不肯,对上媚贵人委屈的眸子,她这才有些心软了。“出去。”媚贵人又是一声令下。
紫佳这才向皇帝一拜,起身退了下去。
如妃听了紫佳的话,心知这必然是媚贵人一早交代好的。否则小小的宫婢,怎么敢当着皇帝的面儿嚼庄妃的不是。先借紫佳的嘴,把自己心里的不满说出来,而后百般阻拦,再凸显大度。这样的把戏早就是宫里女子玩剩下的了。
心里鄙薄的厉害,如玥只是不动声色的于皇帝身侧坐好,长长的哀叹了一声。“皇上,臣妾并不知晓媚贵人的龙胎……世事无常,媚贵人也真是可怜了。”
皇帝冷了脸色,好半晌才缓缓道:“庄妃有心也好,无心也罢,终究是铸成大错。许是朕待你过分的好了,竟然总得你这般恣意妄为。哪里还有平日里半点温存的样子。都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疼惜笑薇,却不在意旁人腹中的骨肉么?”
“皇上,笑薇并非庄妃姐姐十月怀胎所诞育的,却是她心尖儿上的肉啊。”如玥触动情肠,只为着方才皇上那一句及人之幼。“将心比心,臣妾决不信庄妃姐姐会是故意为之。还请您圣断。”
“那又如何?”皇帝冷哼了一声:“不是故意为之就没有过错了么?堂堂的妃主,动辄就乱棍打死宫婢,难道是一件光彩的事儿不成么?还是如妃你私心偏袒庄妃,认为后宫里草菅人命的事儿稀松寻常?”
怎么说着说着,皇上就冲着自己来了。如玥被这意外的一句顶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庄妃听着风头不怎么对,少不了往自己身上揽:“皇上,您说的没错。臣妾无心之失也是犯了错,与人无尤。如妃更是不知晓究竟的。恃宠而骄的是臣妾,十恶不赦的也是臣妾,既然如此,臣妾愿意承受责罚,旦请皇上不要怪罪旁人。”
如是说着,庄妃双掌伏在地上,重重的叩首一拜:“臣妾甘愿领罪。”
一口气还未消,如玥只觉得心房疼得厉害。又见庄妃这样委屈自己,心里更是不痛快。放起了身子,跪在皇上面前,还未说话。却是媚贵人噗通一声从床榻上滚下来,百般不顾全形象的爬到了自己身边。
“皇上,臣妾痛失孩儿,犹如万箭穿心。可归根结底,根本与两宫娘娘无关。若不是臣妾一早贪图御花园的景致,也不会只身前往。若是臣妾不去,就不会受惊。皇上啊,庄妃娘娘根本不知道当时臣妾在场,否则她是无论如何都会紧着臣妾与腹中的皇嗣,必然不会如此。”媚贵人哭诉连连,句句肺腑。
“臣妾知道,皇上是动了大怒的。没能保住孩儿,是臣妾无能。若是皇上一定要责罚两宫娘娘,就请您一并也发落了臣妾去吧。平日里,如妃娘娘对臣妾恩恤有加,臣妾怎么也不能恩将仇报啊。”说到动容之处,这媚贵人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生生的跪直了身子。
如玥听得有些烦躁,可庄妃却难得清醒。“媚贵人再说什么?一切的错失都是本宫的。皇上几时说过要处罚如妃了?怎么你挂在你唇边的,口口声声是两宫娘娘呢?”
媚贵人哭的梨花带雨,凄凄婉婉的样子着实令人怜惜。皇帝俯下身子,双手将她托起:“好端端的,你下来做什么。一字一句为旁人开脱罪责,你也看见了吧,她们哪里有半分领你的情呢?”
“她们?”如玥几乎脱口而出。“皇上是说臣妾铁石心肠,非但没有关怀媚贵人,反而还狗咬吕洞宾了?”原本是想跪着替庄妃求情的,可心里的火直往上蹿腾,如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皇上这般说话,是要揉碎臣妾的心么?
笑薇伤着了,身为母亲的庄姐姐心疼在所难免。皇上您当时不在场,臣妾亦然,期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庄姐姐为何执意要将那宫婢杖杀,皇上您不分明,臣妾也亦然。可是臣妾知晓母亲对孩儿的心,绝不会有半点的不周到。
庄姐姐能这样疼惜笑薇,凭什么不会及人之幼。这些全都是皇上您的揣测罢了。以您一人的心里的想法,就当做事实的全部。这分明是您偏私,维护,却反而要说臣妾的不是。”
媚贵人知道如妃动气了,心里暗暗得意,今儿若是不趁机摆你一道,可不是对不起自己腹中数月大的孩儿么!既然生不下来,就是死也得有所价值。
就当是你们两位妃主不走运了。
“如妃娘娘息怒啊,皇上哪里会是这个意思。在皇上心里,一直都是最疼惜娘娘您的。哪里会对臣妾偏私。不过是皇上看着臣妾失了孩儿,可怜罢了。”媚贵人小鸟依人似的依偎在皇帝怀里,轻柔的落着泪,翘首以期盼的目光与皇帝对望:“皇上,您快说是不是,别伤了娘娘的心呐。”
皇帝宽大的手掌,温柔的抹去媚贵人脸上的泪痕。偏是嘴里的话没有半分留情:“朕偏私又如何?如妃你有什么不满么!”
如玥的唇瓣有些哆嗦,泪水噙满双眼,却不知使了多大的劲儿,硬生生的吞咽了回去。“臣妾不敢。”
“那便好了。”皇帝冷哼了一声,不紧不慢道:“朕平日里纵坏了你们,一个一个竟都成了铁石心肠了。常永贵,传朕的旨意。庄妃残暴,杖毙宫婢,其罪不赦,褫夺封号,降为嫔,每日于清晨时分跪知螽斯门忏悔恕罪,直至日暮时分。”
“皇上。”如玥急红了双眼,愤懑的顶撞道:“臣妾已经无数次说过了,庄姐姐是‘无心之失’,褫夺封号是极大的羞辱,皇上怎么忍心。即便是庄姐姐真有过失,她也是长久陪伴在您身边的人啊,您当真要这般无情么!”
“如妃越发的放肆了。”皇帝没有正面回答如玥的话,却是接着说道:“如妃言行无状,偏袒罪妇有失妃德。令其于螽斯门忏悔三日。这三日,你就陪着王嫔(王素春)好好忏悔吧,三日后若是依然态度蛮横,不以为然,朕必将深究到底。”
如玥还想说什么,却被庄妃紧紧攥住了手,抢先一步答道:“臣妾等多谢皇上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