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快看,庄妃娘娘和小公主来了。”沛双欢声雀跃叽喳个不停,好似一股脑的将心里的喜悦都倒了出来,乱蹦乱跳的没个样子。
芩儿不住的摇头,却掩饰不住喜悦,最后竟然也禁不住朝小公主晃动手臂。
如就着乐喜儿的手,喜不自胜的迎了上去,倒是小蔡子扶了庄妃下肩舆,笑薇便自己跳了下来。欢天喜地的蹦进了如的怀抱:“额娘,笑薇好想你啊。额娘,你想笑薇了么?”
“想,自然是想。”如俯下身子,将笑薇抱住,很是吃力的将笑薇抱进了怀中。“这么久不见笑薇,长高了又沉了,水灵灵的,越发的好看了。”
庄妃不满的白了一眼,别扭至极:“是么?我怎么没觉着笑薇沉了,成日里抱着也不如你这样吃力。”
如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庄妃身上,愧疚一笑:“姐姐恼我了吧!可是怪我这么久没去瞧你与笑薇。”轻轻的将笑薇递给芩儿来抱,如挽住了庄妃的手:“并非是我不想去瞧,而是实在抽不开身。”
“我自然没有什么,只是笑薇想你想得厉害。”庄妃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缓缓道:“那些日子,她天天念叨着你和五阿哥,盼星星盼月亮的也希望能把你盼来。你可倒好……全然不顾似的,真是可恶极了。”
若是往常,听了这样埋怨自家小姐的话,沛双肯定大不乐意的,这回却没有。沛双笑吟吟的贴了过来,连连赔笑:“庄妃娘娘有所不知,我家小姐也是日日惦念着您与小公主,可那会儿当真不敢去瞧,只怕带去什么不好的……所幸这会儿皆大欢喜,娘娘您就别生气了。奴婢替小姐给您赔不是了。”
庄妃抿着唇一笑,无谓道:“罢了,连一贯牙尖嘴利的沛双姑娘都说上软话了,本宫哪里还敢记仇呢!”
如这才欣然一笑,挽着庄妃的手欢天喜地的往宫里走。
焕然一新的布置与摆设,早已并非庄妃熟悉的永寿宫了。她随着如贵妃往里走,忽然觉得沧海桑田,也许就是短短一瞬间的事儿。却真的很羡慕,岁月似乎并未在这个美丽的女子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的肌肤依然凝白胜雪,滑若清波。还是美到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大抵,是你入宫以来最好的时候了吧。”庄妃不禁道:“儿女双全,有夫君的疼惜与信任,又大权在手,独独将乾坤攥在自己的掌中。即便是皇后诞下了两位阿哥,也不能撼动你分毫。碍于你的威严,后宫也难得的平静,着实算得圆满。”
如迟缓的笑了,软润的朱唇闪烁着晶莹的粉光:“圆满与否,本就在自心而非旁的什么。但是不瞒姐姐,如真觉得很舒心。这样的日子,从前不敢想,现在真正过上了,有会害怕浮光掠影,转瞬即逝。总归还是不那么淡泊了。”
“谁有会不怕呢?”庄妃握住如的手,浅笑:“如我这般,也会怕这样的日子不长久。更何况是你。但其实也无碍,明眼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皇上待你,绝对是真心的。”
提及皇上,如还是会如少女一般,含着几分娇嗔:“姐姐又取笑我了。”
“不是笑你。”庄妃梳的正经了脸色:“只是我好气,皇上如何会不责怪于你。我听说,皇后娘娘还借故此事大做了文章呢!”
接过热茶,庄妃缓缓吹散了热气,浅浅抿了一口,才继续说道:“柳氏罪妇没有死,是絮絮顶了罪的。而柳絮絮又被你暗藏在了永寿宫内,苟且偷生。皇后一口咬定当日与浮碧亭装神弄鬼,惊吓了她的正是这个柳絮絮。
而你就成了致使她旧疾发作,又伤及媚贵人的罪魁祸首。”说到这里,庄妃不免啐了一口:“什么媚贵人啊,完颜氏那贱妇不提也罢。总归皇后的意思,就是说你存心为祸。起初听了这风声,我以为皇上会疑心什么,可不成想竟然没有半点波及到你这里来。可见皇上是真心实意的信了你的,铁了心待你好。”
如的脸越发的红涨起来,不免别过脸去:“原是以为姐姐要说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呢。谁知道七拐八拐的说了这么些话,兜了这么多圈子,尽都是为了取笑于我。”
“罢了罢了,我哪里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来取笑你啊。”庄妃正经了脸色,取了一块藕糖搁在笑薇的口中,才接着道:“不过我是真心想知道,究竟你如何说动皇上处置了有孕的柳氏罪妇呢!再怎么说,她腹中的骨肉也的确是龙裔啊。”
如轻柔的擦了擦笑薇的嘴角,甜美的笑着:“姐姐太瞧得起如了,我哪里有本事能不费吹灰之力,就令皇上痛下杀心惩治了她呢。其实,一早皇上就已经看得透透彻彻了。”如倒吸了一口凉气:“出巡的时候,皇上就已经发觉了她的小动作。只是她自己懵然不知罢了。”
“哦?”庄妃的好奇心未免有些重,还是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柳氏罪妇竟然令自己身边的宫婢与人苟合,珠胎暗结。目的就是为了施展类似于‘狸猫换太子’的伎俩,只不过这回是太子换狸猫罢了。一早,她已经有数腹中的那个孩子必然保不住。否则又为何要铤而走险,安排这种宫中忌讳之事,瞒天过海。”
庄妃这下子明白了,原来皇帝并非没有关注后宫的种种,而是那兴风作浪的人,未必都能入得了眼。关乎如贵妃的事,皇上才肯精心罢了。“柳绵绵本就是罪妇,是柳絮絮蠢才与她交换了身份。好不容易苟活了下来,她竟然还不知死活的弄出这么些花样来,落得如斯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这么说着,庄妃还是觉得有些恶心。那柳氏是让人直接拖去斩首了。她自己没有看到,可听宫里的人说,柳絮絮赶到的时候,姐姐已经身首异处了。“妹妹捧着姐姐的头颅,哭的悲怆欲绝,听的人心里也堵得慌。”
笑薇不解的睨着庄妃,小声的问:“母亲,头颅是什么?”
如不禁身子一颤,复又随和笑道:“等笑薇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庄妃也是如是说,笑薇倒也不问什么了,继续低头吃着自己喜欢的糕点糖果,笑眯眯的听着大人说话。
“如贵妃有没有想过,柳絮絮看了这样惨烈的一幕,会在心里埋下什么种子?”庄妃不愿意说的太直接了,是怕笑薇能听懂,也怕她及早的看清楚宫里的险恶,人心的黑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难道你会不清楚么?”
“放心吧姐姐。”如从容平和,简单的说道:“对于柳絮絮来说,活下去受着,才是最艰难的。”
沉重的话题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庄妃笑道:“还没见过五阿哥呢,先前阿哥所不允探望,这会儿如贵妃娘娘还不让奶娘抱来,给本宫瞧瞧么?咱们笑薇也惦记着看看小弟弟呢。”
一听这话,笑薇忽然就来了精神,连手里的糕点也搁下不吃了。蹦蹦跳跳的央求如道:“额娘,把小弟弟抱来给笑薇看看吧。好不好嘛,额娘,笑薇想看小弟弟了。”
沛双捂着唇个不停,小公主撒娇的样子,当真是可爱极了。
如不住的点头,口里温和的应道:“好好好,额娘这就让人抱绵愉出来,跟笑薇玩好不好。”
“让奴婢去吧。”芩儿动作麻利,说这话的同时,就退了下去。
庄妃叹息,眼底流露出些许的哀伤:“可惜玉妃是个没福气的,否则这会儿,也能如我这般的抚育你的五阿哥了。”
如沉沉的点了点头,却欣慰:“臣妾听芩儿说,四阿哥昏迷的时候,口里一直唤着‘玉娘娘’,玉淑姐姐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觉得很安慰的。她是真心疼那个绵忻,而绵忻也是真的把她当成额娘了。”
“是呢。”庄妃连连点头,玉妃也是不容易。
“从顺贞门外,我与玉淑姐姐假意交恶的那天起。她就一直默默的替我承受了许多痛楚,若非是为了我,她不用假意接近还是贵妃的皇后。若不是为了我,她实在不必冒险,更不会丧命。”如觉得心痛,好似前尘往事一桩一件尽数被翻了出来,搅的她心绪不宁。
庄妃拍了拍如的手背,却并不赞同她的话:“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为你做这些事的呢。或许,她的在天之灵很安慰呢,毕竟还是帮到了你。现在,你这样好,我若是玉妃,也会很安慰的。”
如点着头,泪水滚出了眼眶。有些痛,不是随着晨光的流失,就能减退的。至少如放不下,也忘不了。每每提及玉妃,就像重新扒开了她已经长好的结疤,鲜红的血液又会无法抑制的流淌下来。
“你听说了么?”庄妃忽然问道。
如并不知道她所说的话,只摇了摇头。
“玉妃香消玉殒不过百日,舒穆禄俊甫也跟着去了。”庄妃多少知道了玉妃的往事,心忽悠的沉了下来。“是,自裁。”
“我猜那个偷玉妃香囊的奴才,必然是受了他的唆使。”庄妃沉重道。
一席话,惊得如脸色晃白,唇角抽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玉淑姐姐已经走了,他才伤到殉情,我只觉得可笑。”
“许是吧。”庄妃连连长叹:“也许正如同玉妃为你的种种,舒穆禄俊甫亦觉得为玉妃而死,甘之如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