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暗,暗黑色的乌云从山的顶峰上俯冲下来,黑压压一片,似乎要摧毁一切。侍卫押送着一辆囚车徐徐而行,囚车中关着宇文璟湛,他面色惨白,心如死灰。
宇文静雪静静地坐在凉亭中,眼前摆着琼浆美酒。宇文璟湛下囚车之后,朝宇文静雪慢慢走去,两人相视无语,陷入僵局,宇文静雪冷笑着开口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失败了吗?因为你抢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在这个世间,我们是该去努力争取那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可当你的能力无法驾驭你的野心时,有些东西,再怎么争取,也不是你的!”
宇文璟湛的气色稍稍好转,经过恐惧地挣扎之后,或许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命运,“我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我一直在成为母妃所期望的人,眼前的路被铺平,我又怎能不走……”
“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便没用了……”宇文静雪叹了一口气,她拿起眼前的酒壶,轻轻倒满两个酒樽,端起一杯递给宇文璟湛,宇文璟湛接过酒樽,抬眼望向长安城,目光中有所期盼。
“太子哥哥是不会来送你的!”宇文静雪满目悲怜地看向宇文璟湛,缓缓开口道。
宇文璟湛苦笑两声,“我倒从来没有期望他来送我一程,他没有杀我,便是最大的宽容了!”他仰头一饮而尽,将酒樽放回桌上,“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宇文璟湛洒脱地走出凉亭,复又回至囚车中,侍卫押送囚车离开,宇文静雪望着他们远去的踪影,心中的那份恨意消失不见。她目送囚车离开之后,回至城中,又为青女送行。她登上城楼,目送着青女乘马车朝齐国的方向而去,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抬眸望向天空,目光里多了几分了然,嘴角微微勾起,浅浅一笑,笑得十分坦然。
青女的马车经过黑岭,进入大周和齐国交界的山谷。远处一支利箭带着呼啸声飞来,直直射向马车,青女慌忙问道:“怎么了?”
驾车的侍卫喊道:“有刺客!”刹那间,山谷中箭羽漫天而来,巨石从山腰滚落,侍卫陷入一片慌乱,一个黑衣人跳上青女的马车,挑开帘子,手握利剑刺入青女的心脏。一支乱箭飞来射中了马匹,马受到惊吓,横冲直撞地朝前狂奔而去,黑衣人毫无防备,竟被甩下马车,一块令牌从袖口落下。
青女捂住伤口,鲜血蜿蜒流淌而出,她的目光停留在令牌上,眼眸里全是愤恨之意。她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马车顺着山路狂奔,朝前面的悬崖冲去。
几阵雷声,乌云一层层漫过头顶,瓢泼大雨哗哗地下了起来,似乎要洗尽浸染大地的一派血腥。
幽暗的甬道中,宇文静雪身着白色素服,行走在冰凉的石板路上,
身后随行的宫女手中端着琥珀银樽。走至甬道的尽头,转过弯,两人进入牢房。
大牢中残余着一缕光亮,简墨问独自一间牢房,她披头散发,甚是邋遢,听到脚步声,她微微抬眸,幽幽的目光投向宇文静雪。
宇文静雪含着一丝笑意,“湛哥哥已经走了!”突然,简墨问起身向宇文静雪扑来,她将木栏撞得哐哐作响,两只手伸出去欲抓宇文静雪,声音略带嘶哑,“你们竟然杀了我的湛儿!”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眼里容不下别人吗?”宇文静雪冷冷地质问道,眼眸中尽是嘲讽之意。
简墨问的面色迅即平静,急切地问道:“他没死?湛儿没死!”宇文静雪深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道:“湛哥哥没死!他被流放边疆了,他今日的一切悲惨结局,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就不怕报应吗?”
简墨问苦笑几声,深深地叹息,隐隐含带着一丝痛心,“报应?我还有什么值得报应的!”
宇文静雪咬牙恨骂道:“为什么你的眼里就容不下别人,你容不下别人,别人又怎能容得下你?”
“你母妃容不下我,我自然容不下她,当年我和她一同入宫,待她如亲妹妹一般,可她竟然联合赵含玉害我,她们害得我差点失去了湛儿,你说我该不该恨她!我恨她就如同你恨我一样!”简墨问愤愤地说道。
“不,你错了!”宇文静雪摇摇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只是可怜你!可怜你在算计中活了一辈子,到头来却为他人做嫁衣裳!”
简墨问的眼底掠过一丝如释负重的光芒,“只要湛儿还活着,我怎么着都行!收起你的可怜吧,可怜的最高境界就是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她垂下眼睑,盯着那杯毒酒。?
简墨问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拿起酒樽,双眼紧紧一闭,仰头狠命喝下,她含笑倒地,血从嘴中缓缓逸出,蔓延开来。她浑身抽搐着,挣扎着,脸上却带着苍白的笑容。宇文静雪兀自转身,泪水浸湿眼眶,她强忍住眼泪,走出牢房,凄切的冷风吹起她白色的素服,衣袂飘起,裙裾迤逦一地。
太液池中,朵朵娇羞带露的白莲袅娜地盛开着,娇艳欲滴。霍尘泽独坐在池旁喝闷酒,宇文静雪朝他走去,还未及开口,霍尘泽便道:“冷玉死了……”
“她把你们之间的故事告诉了我,我知道你心里苦……”宇文静雪将脸转向霍尘泽,“不要再喝闷酒了,我相信你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姑娘。可我,却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
霍尘泽眉头一皱,抬头盯着宇文静雪,疑惑道:“什么路?”宇文静雪徐徐绽放笑容,如白莲一般动人倾城,她并未答言,而是挪步离开,霍尘泽盯着
宇文静雪孤零零的背影,眼里满是忧伤。
暮色苍茫,残阳如血。霍尘泽起身朝宫外走去。长安街头,熙来攘往,他失魂落魄,独自穿行于热闹的街市,突然,他止住脚步,深情的目光留恋于远处那个美丽的女子身上,似曾相识之感油然而生,他似发疯一般跑至女子的身后,惊喜道:“冷玉,是你吗?”
女子缓缓将身子朝后转去,霍尘泽落寞的眼眸中闪现出一丝光亮,那人正是贺兰冷玉,霍尘泽激动地朝前迈一步,将贺兰冷玉拥入怀中,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贺兰冷玉的泪水仿佛断线的珠子,一刻不停地落在霍尘泽的肩上,似乎要把所有的离情别绪倾泻在上面。
登基大典当日,宇文静雪悄悄离开,她骑着一匹快马,径直朝黑岭而去,顺着山路走至尽头,绝地无路。她站在悬崖边上,嘴角轻扬,勾起一抹淡笑,朝前移了一步,身子略向前倾,朝山崖下倒去,“尘轩,我来了!”
大周天赐元年,文昭帝在位三十三日,宇文璟祐复位后,将其流放边疆,并改年号为玹元,追谥先皇后萧氏为神昭仁太后,卫扶摇为昭烈皇后,霍尘轩为一品神勇大将军,宇文静雪为长公主。封霍尘泽为二品骠骑将军,自此终结乱世,天下归于太平。
浅滩上,河水平缓流淌,宇文静雪躺在滩上一动不动,她倏然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浑身软弱无力,挣扎片刻方爬起来,她放眼朝周围望去,猛然想起当年和霍尘轩落崖下偶遇风先生一事,心中略有所动,慌忙沿着河流朝上游走去。山谷中果有琴音传出,她朝琴音的方向跑去,远处的的竹林茅舍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宇文静雪匆忙穿过竹桥,朝庭院走去,她的脚步变缓,那个坐于树下抚琴的男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翩翩衣袖随着悲凉的琴声轻轻鼓动,犹如一只欲要展翅的蝴蝶。宇文静雪呆呆立在门口,目光寻觅而去,“尘轩,是你吗?”
宇文静雪顿时屏住呼吸,她欲快步跑至霍尘轩面前,可脚下却软弱无力,仿佛踩在棉花中一般。霍尘轩的脸俊秀如昔,只是眼角多了一道伤疤,那双曾柔情似水的眼眸,却充溢着陌生的光芒。
“尘轩,真的是你吗?”宇文静雪深情地望着他,急切地问道。
“姑娘,你恐怕是认错人了!”霍尘轩面无表情,他的声音冰冷刺骨,伤人至深,他疑惑地打量着宇文静雪,心下觉得奇怪,却未开口多问。他猛然起身,抱着琴朝竹屋走去,回头看了宇文静雪一眼,随后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宇文静雪眼里噙着泪花,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如当年他们初次相见,他冷冷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全书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