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拉住他的手,说道:“为自己的夫君生儿育女开枝散叶本就是做妻子的本分,哪里还提什么辛苦!只是这身子怕是不能服侍夫君了!”
夫君道:“这几个月,我忍忍就过去了,你不必介怀的!”
“夫君如今的身份不比往日,如若让夫君忍耐,倒成了秀英的不是!所以我自作主张将苏苏接了回来,日后我不在夫君身边的时候,也好有个人照应!”
夫君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愠怒道:“说的什么傻话?你不在我身边还能去了哪里?苏苏接回来就接回来,余下的事情你为她安排就好了!如今我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侍候了,也就不需要她了。”
听着夫君的拒绝我的心中有些释然,松了口气,然而却无端的又担忧起来,也许夫君是不喜欢苏苏的性子,莫不是他心中已有了其他人选?便问道:“夫君可是不喜欢苏苏的性子?前几年她还小,是有些不懂事,可是如今她年长了一些,也颇懂了道理,我倒是见她无论说话还是举手投足间都与往日差异甚大,夫君可否再考虑一番?还是……”我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道:“夫君有了其他的想法,看上了别家的女子?如果是,也烦请夫君告知,秀英会安排好一切的!”
夫君凝眸看着我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呀!一天竟是瞎操心,你如今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身子,再为我添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其他的一切,日后再说!”
他终是不忍忤我的好意,我心中酸涩,竟然想要流泪,然而我却忽然笑了出来,说道:“万一生个女儿怎么办?难道夫君就不喜欢了吗?”
夫君一听,哈哈大笑,将我搂在怀中,“只要是秀英生的,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
是夜,我与夫君躺在床上,看他在睡梦中仍然紧皱的眉头,心头有些痛楚传来。在这乱世中,成就一番帝业不容易,夫君经历过太多的背叛,他都一一扛了下来,而最让他痛心的莫过于朱正的背叛。被自己嫡亲的侄子背叛,想必夫君的心中都在滴血。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但是却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整日里看到他在人前欢笑,似是对所有人都宽宏大量,却只有我知道他一切早已变得小心翼翼,人前的伪装抹不去他内心的痛苦,这几年,稍有不顺心,他便想着杀戮,背叛。若不是我适时的阻止、劝解,真不敢想象,已有多少人成了无辜的刀下鬼。
整日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整日想着如何铲除对手,夫君他一定很累很累,这份累也只有我这个枕边人最为清楚。我伸出手去,想要将他额头的紧皱抚平,柔软的指腹轻轻地摩挲他的面颊,浓黑的眉毛,傲挺的鼻子,还有那已经续了胡须的下颌。
或许睡梦中的夫君感受到了我的爱意,他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接着,他紧拥的双臂展开来,我浅笑着枕在他的臂上。如此这般,岁月静好,真想没有那杀戮,没有那背叛,没有对手,没有仇恨,一切一切,就让我们如同普通夫妻般慢慢变老!
至正二十七年十月,夫君派遣大将徐达、常遇春挥师北伐。五代十国时,后晋国主石敬瑭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将北边险要之地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从此成为千古罪人。
他的这一行为使得从此中原王朝在与游牧民族的军事斗争中处于无险可守的被动地位。由于中原以步兵为主,而游牧民族以骑兵为主,割让十六州以后,中原步兵们就要在千里平原上直接面对骑兵的冲击。
回望宋朝时期,若不是十六州被割让,导致中原的士兵不得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抗游牧民族的侵略,宋朝也不会轻易崩溃,灭亡。
夫君的这一决策,使得燕云十六州在失陷四百年后,又有了重新回归的希望。这便开始了前所少有的由南而北的统一战争。
然而到了该怎样进攻的时候,夫君又犯了难处。虽说已经占据了江浙和湖广一代,但元仍然占据着北方的大部分地区。要实现推翻元朝的目的,必须有一个明确的作战计划。
由于先前已经否决了直接进攻大都的策略,如今另谋良策之时,唯剩下了先攻山东和河南,然后再图大都。
在临出征之前,夫君为了鼓舞士气,特意登高,对着所有的人喊话:“天道好还,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
我相信这句话不仅说出了夫君的心声,也说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北伐正式开始,徐达和常遇春没有让夫君失望,经过残酷战争考验的吴军连续攻破元朝的防线,仅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占领了山东。
战报传来,我与夫君皆是欣喜异常。只是怀孕之后身子不太好,总是昏昏沉沉,凡事也总是心不在焉,对于前线的事情也了解的不够透彻,也总是像以往一样,等着春儿回来说与我听。
这日,阳光大好,连日来总是蔫蔫的,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精神,春儿便命人将睡塌摆在了屋外,让我晒晒太阳。她还特意为了做了一些清淡的小菜,好让我可以多多进食。
我手中端着春儿为我煮好的银耳莲子羹,吹了一口气,淡淡的问道:“据说守城的将领也是个不错的人才,却也没能打的过徐达,你可知那将领是谁?”
春儿垂手立在一旁回道:“据说那将领的名字叫脱因帖木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只是,娘娘,元军的名字都好拗口呀!”
我吃完了银耳莲子羹将空碗放在桌上,笑道:“的确是。脱因帖木儿是一个不错的将领,他是王保保的弟弟。”
“王保保?这不是一个汉人吗?脱因帖木儿怎么会是他的弟弟?”
我笑道:“这个王保保不是一般的人物,你若有兴趣,我可以说给你听。”
春儿一听我要讲,兴奋了许多,忙蹲下身子,替我将盖在身上的毯子向上拢了拢,说道:“娘娘,春儿打小就侍候在您身边,却怎的您什么也知道,春儿什么都不知道?”
我笑了笑,说道:“你呀,整天脑子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就没看到我闲暇无事的时候总是在看书吗?这些知识当然都是从书里面看到的。”
春儿凝着眉,脑袋歪起来,似乎是在回想以往的事情,末了,她说道:“我想起来了,您确实是如此,只是春儿一直以为您是在读一些消遣之物,却没想到是在读这些。娘娘,那您就说给春儿听,春儿也很是好奇呢!”
我再次笑着望了她一眼,缓缓开口道:“王保保原名扩廊帖木儿,他的父亲是翰林学士、太尉赛因赤答忽,母亲是察汗帖木儿的姐姐。”
话说到这里,春儿忽然兴奋的打断了我的话,说道:“察汗帖木儿我知道,他不是被红巾军将领王士城、田丰给杀了吗?原来王保保是他的外甥呀!”
我点点头说道:“是的!因他的父母早逝,寄养于舅舅家,因而舅舅对他及其疼爱,便收他为养子,所以,王保保也可以说是察汗帖木儿的儿子。他父亲被杀,他便继承了他父亲的职位,如今,我们与元斗争,最大的敌人非他莫属。”
春儿沉吟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王保保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那么他的弟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回道:“正是!”
“不过,在遇到徐达将军之后,就变成了手下败将。看来,还是主上厉害呀!”
眼看着夕阳已经西斜,阳光也黯淡了起来,春儿对我说道:“娘娘,这毕竟冬日里了,任凭天气再怎样好,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能在室外多逗留了,否则会着凉的,而且您如今还怀有身孕!”
“好,你扶我回房!”我将手伸出去,春儿扶着我起身。再过不久就要临盆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总是在肚子里面闹腾。我轻轻的抚了抚肚子,对里面的小家伙说道:“你呀,就快出来了,就不要再折腾娘亲了,等你父王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不高兴的!”
春儿掩嘴轻笑,说道:“娘娘,小王子是不想在您肚子里待了,想要早点出来见到他的父王母后呢!”
“唉!”我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想当初怀着元儿的时候哪有这般待遇?如今他吃好的喝好的,想必生出来定是白白胖胖的!对了,元儿呢?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他最近如何了?功课可做的好?”
春儿答道:“这个娘娘大可放心,主上亲自下令,让宋濂大人教导世子,定然不会有错的!”
“嗯!”我点点头,向内室走去,并说道:“宋濂大人的本事自是不用说,原本我还不知道他有这种本事,直到他作了那篇《朱元璋奉天讨元北伐》这篇章之后,才对他另眼相看。单凭这一篇章就足以让他在这朝中站稳脚跟,还不曾知道他还有多少本事没有露出来。不过,我仍是不放心,夫君对元儿赋予了厚望,我不想让他失望。你还是去把元儿叫来,我亲自问问他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