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清三年除夕邺城皇宫朱明门
今年的朱明门似乎比往年还要热闹些,停在朱明门外的车驾中也多了许多造型奇特的车驾,往来的人中也多了许多穿着怪异的服饰,有着与中土人完全不同相貌的人,而他们就是奉他们国王之命来出使大齐的他国使臣(自从大齐灭了突厥后,和其他国家的交往也日益频繁,国威也传到了那些国家,所以那些国王派遣使臣来大齐交流学习。)。
这时,太子銮辂也到了,等到銮辂行驶到朱明门东南面的太子御道后,赵书庸撩起玉帘,躬身道;‘爷,朱明门到了。’‘知道了。’说完,高纬率先下了銮辂,冲还在銮辂的斛律雨和陈涴伸手道;‘你们也下来吧。’‘嗯。’斛律雨毫不犹豫地扶着高纬的下来了,可是在銮辂另一侧的陈涴则低着头,一动不动,高纬见状,明白陈涴还在担心今天的除夕宴,马上进入銮辂,坐在陈涴身侧,说道;‘别担心,有我在,没事的,出去好吗?’说着伸出手来,看着高纬眼中的真诚与期望,陈涴终于点了点头,握上了高纬的手,高纬马上站起,紧握着陈涴冰凉的手(高纬已经命太医院为陈涴调理身体了,可是要根除,还要两三年,所以陈涴的手还是凉凉的。),扶着陈涴下了銮辂,不过在她们不远处的斛律雨看来,则是高纬把陈涴抱下了銮辂,看到这一幕,斛律雨琥珀色的眸子有些幽深。高纬来到斛律雨身边后,右手马上拉起斛律雨,而左手也拉着陈涴,慢慢的向今日的目的地——仙都苑走去。(朱明门是皇宫正门,除了皇帝皇后,任何人,甚至是太子都得步行进入。)
走了一刻,一行人到了仙都苑,今年的宴会是在西边的一块空地上举行的,所以忙碌的宫侍们看起来,不如往年那么的拥挤了。高纬看了一下,宗室们已经来了一大半了,不过高纬没有立刻去太子御座入座,而是在斛律雨带着陈涴去参观仙都苑后,慢悠悠地欣赏起了这全新的仙都苑,河清二年和河清三年的七月到十月,这仙都苑一直在重新修造中,因为才用了轮流制和奖励银钱的方式,使民工的效率大大提高,工期也缩短了许多,不过银钱也没有省多少,前前后后用了四亿多,还好因为大齐大力发展经济的缘故,赋税也是每月都显著增加,所以国库倒还可以承受。而且这用银钱堆起来的仙都苑,确实美轮美奂如天上仙居。
在举行宴会的空地的前方十几丈处,便是引四海之水而成的仙都苑“大海”,整个“大海”绵延几千丈(十几公里),可泛舟通船,“大海”之中有靡芜岛、三休山。岸侧为连璧洲、杜若洲、修竹浦,并建龙游观、大海观、万福堂、流霞殿等。“海”中起万岁楼,其门窗皆垂五色流苏帷帐,梁上悬玉佩,柱上挂方镜、香囊,地面覆以锦褥。大海之北为七盘山,山上及其周围建有飞莺殿、御宿堂、紫微殿、宜风观等殿宇。正殿飞莺殿为十六间,柱础镌作莲花状、梁柱皆苞以竹,作千叶金莲花三等束之。殿后长廊檐下引水,周流不绝。西海两岸葺望秋观,临春观隔水相望。北海中密作堂是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多层建筑,每层刻木为歌女、乐伎,仙人、力士体内皆有机枢,可以舞乐动作,奇巧机妙,自古未见。而在“大海”的四周则为封土筑成的五岳,四岳离“海”皆为六十丈,而中岳则在南岳的右前方,离“海”三十丈。而且除了四岳,仙都苑中还有其他名山,中岳之北有平顶山,山的东、西建轻云楼、架云阁各十六间。南为峨眉山,其上左侧是绿琉璃顶的鹦鹉楼,右是黄琉璃顶的鸳鸯楼。北岳之南置元武楼,楼北为九曲山,山下凿金花池,“海”西是三松岭,更南则筑凌云城,西有陛道回通天坛,真是奢靡到了极致。高纬看到这一幕,喃喃自语道:“父皇还是这个性子,一点都没变。”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过了半个时辰,斛律雨和陈涴回来了,高纬忙问陈涴:“涴儿觉得如何?”陈涴沉默不语,高纬只得问斛律雨:“究竟怎么样?”斛律雨吐出一个词,“奢靡。”‘嗯?’高纬挑眉,‘不是吗,文宣帝初建这仙都苑时,就已经华丽不已,现在重建完了,更是奢侈到了极致,虽然现在国库已经充盈了许多,可是现在天下还未统一就如此,日后,统一了,如果更甚的话,百姓会怎么看皇家啊。’斛律雨有些激动地说道。高纬不语,走到二女身后,轻轻搂住二女纤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在这里保证这是父皇修造的最后的一座园林了,日后我若为帝,除了整修旧殿外,不会在多修造任何一座园林和殿宇了,我保证。”‘你说的真的?’陈涴轻声问道。‘是的,我保证,以高纬的名义。’‘阿纬,我相信你。’斛律雨笑道。陈涴也点了点头。高纬翘了翘嘴角。
史书上明确记载道:大齐圣祖文睿帝高纬一生都未多修造过一座园林和殿宇,就算是迁都幽州燕都,也是拆毁了邺城皇宫后,用原皇宫的材料修造的,如此不修殿宇的行为,在后世广为流传。
高纬三人刚刚入座,便听宦官喊道;‘陛下驾到。’群臣马上行跪拜礼,女子行弯腰礼,高纬也马上鞠躬作揖。‘平身吧’高湛说道。高湛与胡曦岚入座后,高纬三人入座,随后群臣入座,高湛看到高纬两侧的斛律雨和陈涴,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和蔼地问道:“小雨和小涴相处得如何?”‘多谢父皇关心,我们相处得很好。’二女说道。‘那就好。’不过高湛没发现高纬正眯眼观察着他,今日的高湛穿着玄色的帝王冕服,让人感受一股不威自怒的气势,不过高纬因为正好坐在高湛得左下方,可以清楚的看到,白玉旒珠下高湛有些惨白的脸色,和因为酒色过度而变得暗淡的皮肤,高纬眼中划过一丝不屑。余光看到高湛身侧的胡曦岚,便也微微转头看了看,说起来自从两年前冒出那个想法后,高纬就有些躲避胡曦岚了,就算是每日的请安,也是请完后,就匆匆走了,自然没发现胡曦岚的变化,现在一看,不由眼前一亮,两年前的胡曦岚还有淡淡的稚气,而今日的胡曦岚则是浑身散发着适宜的成熟之气,让高纬不自觉有些看呆了,许是感受到了高纬有些呆愣的目光,胡曦岚突然转头朝高纬笑了笑,立刻把高纬笑得红了脸,急忙转头,高纬心想,幸好面上有白玉旒珠挡着,而且其他的人都在听罗马使臣滔滔不绝的话语,应该不会有人看到我脸红的。而胡曦岚则是因为高纬转头动作过大,旒珠翻动,正好看到了高纬的那张红脸,胡曦岚嘴边的笑意更浓,心中的忧愁也淡了些,却没有去思考高纬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个生母发呆和脸红。
表演了好几个节目后,高湛命众人去换常服,并命宦官们把早已准备好的几十条龙舟放入“海”中,随后早已换好常服的高湛带着宗室和重臣还有使臣们进入了龙舟,这就是今年的新节目,入龙舟玩乐放松,直到守完岁。脱完裘衣后,众人看到高湛面色如常后,马上玩了起来,毕竟累了一年了,能放松了自然要放松了,因为宗室贵族多喜欢玩投壶(高纬也喜欢),所以那里人也最多,还有一些朝臣则在另一边玩起了作赋之类的玩意,而女眷们则和胡曦岚一起坐在各自的几后,悠闲聊天,至于宗室的孩童们,要么穿着裘衣,在甲板上兴奋地看着四周的”“名山仙岛”,要么在甲板上玩着属于他们的游戏。舟厢里的侍卫们听到上面的玩闹声,立刻使劲把龙舟划了起来。
高纬拉着二女来到投壶的地方,因为三人的关系,旁人纷纷让道,不一会儿,三人便到了最前面,此时正是高湛在投壶,高湛举着竹箭,看着离他约三丈(约十米)的铜壶,猛地一投,“叮”箭入壶中,随后,因为竹箭的弹力,竹箭弹起,回到高湛手中,高湛退了一步,高孝瑜往前一步,立于铜壶前方,在一套与高湛无异的动作完成后,高湛突然问道;“谁赢了?”高湛身侧的小宦官说道:“陛下中了四十六骁,河南王中了四十七骁,河南王险胜陛下。”‘险胜也是胜,赏。’高湛说道。‘是。’“臣谢过陛下。”高孝瑜放下竹箭,拱手道。‘嗯。’
等到高孝瑜受完赏后,高湛问道:“接下来是谁?”无人作答,都是怕会出丑的。高湛只得点名:‘广宁王,兰陵王你们来。”‘是’高孝珩、高长恭应道。高孝珩礼让,便由高长恭先来,“陛下,臣想在铜壶前放一校具。”‘准奏。’两个宦官立刻搬来一个小樟木屏障,放于壶前,接着,高长恭也不扭捏,立刻投壶,短短半刻,投中五十骁,无一失误,众人大为赞赏,之后,高孝珩也来投壶了,不过他是让宦官移过一半的校具,等到半个瓶身露出后,高孝珩快速投掷,动作与高长恭差不多,不过竹箭是从壶耳弹出,悬挂于壶耳上的那一刻,形如莲花,随后的半刻里,高孝珩投了五十骁,有半数是“莲花骁”。等到高孝珩投完后,“好。”高湛率先拍起了掌,众人也紧随其后,等到掌声渐歇,高长恭笑道:“二哥的投壶之术真是厉害,四弟甘拜下风。”‘你也不错。’高孝珩淡淡地说道。‘两位哥哥的投壶之术十分厉害。特别是孝珩哥哥不仅丹青是一绝,这投壶之术也让人望尘莫及。’高纬也夸奖道。‘太子过誉了,不如太子也试试吧。’高孝珩建议道‘是啊,仁纲,朕也想看看你的本事。’“那儿臣恭敬不如从命了。”让二女在身侧站好后,拿了一支竹箭投了起来,虽然有些箭投的力大了些,但还是投中了二十五骁,投完后,高纬苦笑道:“看来我在投壶方面真没什么天赋啊。”“太子过谦了,我们兄弟在太子这个年纪时的成绩,比太子可差多了,日后太子一定会超过我们的。”高长恭说道。‘好了,不要再互谦了,三人都赏。’高湛说道。‘遵旨’“谢陛下(父皇)”高纬偷偷抬头,只见高湛眼中划过一丝欣赏,只是不知是对高纬的成绩还是高长恭聪明圆滑的话语。又看了几人投壶后,高湛说道:“你们继续投吧,朕累了,去歇着了。”说着向胡曦岚方向走去。‘恭送陛下。’‘嗯。’因为高湛去休息了,一些怕累的人也乘机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高纬觉得没劲,正想拉二女离开,没曾想她的两个太子妃还在看着,眼中有着浓浓的跃跃欲试。高纬摸了摸下巴,轻声喊道:‘赵书庸。’‘爷’不远处的赵书庸马上跑了过来,高纬凑到他耳边,轻声吩咐道:“你”‘奴才这就去准备。’过了小半刻,高纬见赵书庸准备好了,连忙把二女拉到西北角,看到那些东西,陈涴问道:“太子,你这是做什么?”只见她们的正前方摆放着一个铜壶,不过壶口比一般铜壶的要大,身边的赵书庸和一个小宦官各拿着五支弹性更好的翠竹箭,虽然有些猜到了,但是忍不住问道。高纬从赵书庸手中拿起一支竹箭,说道:“自然是让你们来玩投壶了,你们不是很想玩吗?”二女沉默不语,高纬见状,装作愁眉苦脸地说道:“哎呀,看来是我会错意了,赵书庸把这些撤”还没说完,斛律雨就急忙说道:“我们要玩的,不准撤。”‘真的?’‘自然。’‘那谁先来?’二女看了看对方,随后斛律雨站到高纬身边说道;‘我有些底子,我先来吧。’‘好,给。’虽说有些底子,但是不代表就会投中,所以投了三箭,一箭没中,要么投的老远,要么只差一点儿,在要投第四箭时,一只手握上了斛律雨的小手,身体碰到一个温热的物体,耳边传来低声的话语:“手要放稳才行。”鼻尖的热气把小巧的耳垂染成了粉色,斛律雨含糊地应了一声,“叮”竹箭入壶,随后,回到二人手中,见此,斛律雨开心地搂着高纬的脖子,说道:“阿纬,我投中了,太好了”“那就多投几次,巩固一下。”‘嗯’等到又投了五骁,高纬觉着差不多了,便说道;‘涴儿,阿雨已经会了,你也来试试吧。’“哦。”见陈涴过来,斛律雨连忙把竹箭交给了她,因为毫无底子,所以陈涴的一开始的动作有很多错误,高纬忙上去帮忙,又是调整手的动作,又是调整腿的位置。不过这一切在斛律雨看来就像高纬拥抱着陈涴,也因为这一幕,斛律雨觉得心中有些酸酸的,而陈涴也不好过,因为高纬的动作,她的脸颊和双耳都是红红的。而高纬则完全没察觉到。
终于在高纬要和陈涴射第三骁时,斛律雨出事了,原来斛律雨一直紧握着竹箭,把竹箭握得都变弯了,而斛律雨还在紧盯着高纬,所以,“啊!”高纬回头一看,竹箭已被仍于地下,箭头有些血丝,而斛律雨的两只指头被划破了,已经溢出鲜血,“快传太医。”高纬快速吩咐道,接着马上跑到斛律雨身边,陈涴赶忙跟上,在看到三人身上没有丝绢一类的东西后,高纬马上把斛律雨的两指含于嘴中,血腥味充斥口腔,但是高纬毫无恶心感,但是斛律雨刚刚降温的耳垂和脸颊又粉了,一旁的陈涴看到这一幕,眼中有感动,也有黯淡。等到血止住后,太医来了,立刻帮斛律雨消毒包扎后,告退了。
因为这个意外,高纬她们也无意投壶了,也回到席位上,刚刚替二女布好菜(高纬的是赵书庸布得。),正吃着,又有事了。高纬的十一叔——身穿杏黄色亲王常服的高阳王高湜端着金杯,有些晃晃悠悠地过来了(这就是在高洋葬礼上捣乱的高湜,因为这几年二帝登基,和灭周,灭突厥的成功,皇帝给了宗室们不少好处,高湜也从高阳伯重新变成了高阳王),到了几前,高湜举杯,有些醉意地说道:“臣在此恭祝太子新婚快乐,也祝太子日后与两位太子妃早生贵子。”高纬也端杯道:“谢十一叔吉言。”说罢,二人一饮而尽。(高纬的是清酒,不易醉。)随后,高纬也说道:“孤也在此祝十一叔百子千孙。”高湜听了嘿嘿笑道:“臣可没这福气,大婚七八年了,侍妾众多,也只有士义一子而已,哪像陛下,只比臣大一岁,已有十三个皇子了,让臣望尘莫及啊。”高湜打了个轻嗝,继续说道:“说起来,还是嫡子好,不但子嗣多,待遇好,得父皇宠爱,而且大婚都在庶子的前面,真好,真好啊。”高纬皱了皱眉,说道:“十一叔喝醉了吧,尽说胡话。”‘是啊,我是醉了,醉了,哈哈’最后笑声越来越大,连正和使臣说话的高湛都注意到了,“老十一,你发什么疯!”高纬忙说道:“十一叔喝醉了,才会酒后失态的。”‘是啊,臣弟喝醉了。’高湜醉声醉气地说道。‘喝醉了,就快去休息吧。’高湛挥手道。‘那臣弟告退了。’‘嗯。’看着高湜晃晃悠悠地走着,高阳王妃张氏赶忙来扶,说道;“十一爷慢些。”‘呵呵’
高纬看着高湜的背影,心中默叹一声,她自然知晓高湜那不是醉话,高纬虽不庶子,也明白庶子的痛苦,高湜是庶子,高阳王太妃游氏年轻时又不得神武帝宠爱,年幼时自然父爱不会很多,长大后在朝政上因为这原因也不受父皇与兄长们的重用,难免心灰意冷,恐怕他现在如此耽于酒色,也有一部分是受庶子身份的影响吧。‘老十二,你平日里和老十一相处得不错,有空劝劝他,让他少喝些酒,一个亲王大庭广众喝成这样,成何体统,你告诉他,日后他在这样,朕立刻削了他的王爵。’高湛突然皱眉,对右下方一个身穿绛色烫金边亲王常服,容貌和高湛有些相像的青年说道。‘臣弟遵旨’青年,也就是高湛同父同母的弟弟,高纬的十二叔——博陵王高济答道。
龙舟行驶到中密作堂后,停了下来,以高绰与高俨为首的孩子们率先进去了,不亦乐乎地玩起了真人大小的并能自由活动的木人,之后,高湛最前,其后是高纬三人带领众人进了中密作堂。随后的几个时辰里,几十条龙舟载着众人在“大海”中参观嬉戏。
终于挨到了守完了岁,高纬走在路上,看着两边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睛的二女,宠溺地笑了笑。在二女被侍女扶上銮辂后(为什么不是高纬扶那,因为高纬早没力气了。)高纬快上銮辂之际,不经意一回头,看到了正在扶着高湜上车驾的高济,而高湜则醉眼迷离地靠在高济肩上,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高纬有种说不出什么的怪异感,直到二人都上了高湜的车驾,高纬才摇了摇头,进了銮辂,一进去,高纬就看到二女都已经睡着了,小心地把二女的头放在大腿上,并给她们盖了两件厚貂皮毯子后,高纬也开始闭目养神起来。不过高纬没看到,高湜的车驾中并无女眷。
夜,已经很深了,气温低了许多,天上飘下了雪花。各种各样的马车都快速地向各自的府中驶去,马车驶过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但等到一夜之后就又会被雪掩埋了,仿佛不曾出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早发了,结果被自己手贱删了,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