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回到帐篷,见淑珍躺在羊皮褥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蓬顶发愣。便笑着随口说:“想小海撤咧?”
淑珍嘴角抿出一丝甜美的微笑,自语般的嘟囔道:“她咋越大越像你哩?”
祥子“嘿嘿”一笑,说:“废话,我的种能不像我么?”
淑珍脸上掠过一缕幸福而又羞涩的笑容,侧过脸,娇嗔的白了祥子一眼,嘟囔道:“人家都说,吃谁家的饭,像谁家的人么。啥种不种的,难听死哩。”
祥子冲她欢快的做了个鬼脸,继而梦呓般的嘟囔道:“你说,这世间的事也真是怪,我第一眼见到小海撤,就感觉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这可能就是缘分的力量。佛门说:儿女是债。是讨债,是还债,无债不来;夫妻是缘。是善缘,是恶缘,无缘不聚。只有前世结下特殊的因缘,后世才能成为亲属。”
淑珍冲他甜美一笑,沉思般地说:“那你说,咱俩是善缘,还是善缘哩?”
祥子自美一笑,说:“那当然是善缘咧,不然,你我咋会再次相遇,还给我一个漂亮的闺女哩。”
祥子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又甜美的微笑。
淑珍轻叹一声,面色变得有些凝重地说:“我大老子,是个非常正统的穆民,讲究得很,又太好面子。你和小海撤的事,怕是还得满着他哩。”
祥子坦然一笑,说:“那是自然,马村长赖好也是个头面人物哩,不能让人私下里说长道短的么。再说哩,现在说破,对你也不好。毕竟,你们还在一个锅里搅勺子么。”
淑珍听了有些动情,面含感激的柔声说:“就是觉着委屈你咧。”
祥子冲她宽慰的笑笑,说:“我倒没啥,只要你们娘两个过得好,我心里就舒坦。
给你的钱,你也不要不舍得花,该吃吃,该穿穿,别委屈咧自己。你精神咧,我也就有盼头咧。”
淑珍轻叹口气,声音低沉地说:“我一时还迈不过那个坎,再加上大老子的原因,怕日子久耽搁你咧。”
祥子凄然一笑,说:“我已经想好咧,结不结婚,我也不在乎。
只要下半辈子,守着你娘两个,就心满意足咧。看着你们笑,看着小海撤慢慢的长大。”
淑珍没再说啥,纤美的身躯,蠕动般的转向一边。
帐篷里,顿时弥漫出一阵低沉的抽泣声。
祥子微愣了一下,继而疼爱的柔声说:“你看,你看,说着说着,咋就惹你哭上咧。”
正踌躇着不知如何哄她高兴时,铁蛋迟疑的挑帘走了进来。
见里面的气氛有些反常,正待开口,却被祥子摆手挡住了。
出了帐篷,铁蛋疑惑的瞅着祥子说:“大哥找你说事,在那里等你哩。”
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窝子梭梭。祥子和铁蛋见赵啸天早已在一片阴凉处,铺好了干草。
未等祥子屁股坐稳,赵啸天便板着脸嚷道:“九姑的事情,你到底是咋想的?是不是嫌弃人家嫁过人,还拖着个娃哩?”
祥子先是懵愣了一下,继而苦笑着说:“我说大哥,你是操的那门子闲心么?大热的天,连觉也不睡。”
赵啸天没好气地说:“屁话!你的事那叫闲心么?我都愁的整晚睡不着觉哩。”
祥子冲他诡秘的笑了笑,戏虐道:“还说睡不着哩,呼噜打得快把帐篷都掀翻咧。”
赵啸天烦躁的挥挥手,说:“少扯没用的,我给你说,嫁过人的女人,才知道疼男人哩。
就拿你嫂子说吧,伺候我可是没说的。依我看,九姑倒是对你有意思,你看她眼里眼外,全装的是你。
你也甭磨不开面子,索性今晚你们就洞房咧,让弟兄们也跟着乐呵乐呵。”
祥子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见二人都瞪大眼睛瞅着自己,便一副认真的样子,接着说:“如果我和她能在一起,还用你们着急?我三年前就娶她咧”
赵啸天狐疑的瞅着祥子,略显急切的问道:“那是为啥哩?”
祥子轻叹一声说:“人家信仰回教。”
赵啸天听了,一副不屑的样子,嚷嚷道:“信教咋咧?信教就不兴嫁人咧?”
祥子冲他凄然一笑,说:“回教规矩多,要娶他们的人,就必须先入他们的教。”
赵啸天急火火的一拍大腿,嚷道:“入就入呗!反正婆娘搂到怀里再说,管她教不教的。”
祥子冲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那可不行,既然入教,就要真诚遵守教义教规,不能欺骗神圣,更不能欺骗自己。”
赵啸天心有不甘的嚷道:“那你就索性当回回呗,顶多日后不吃猪肉么,又不是要把咱兄弟分开,怕逑个啥哩。”
祥子略显悲怯的扭过脸,心情有些沉重地说:“我一心学佛的目的,就是将来能够往生不退成佛。
只有那样,我才能广度有缘众生。更重要的是,只有那样,我才能救度死去的父母。
爹娘养育我一场,这是我唯一能够报答父母恩情的机会。
但是,入咧回回教,就要和其他宗教彻底断绝关系,一心奉主。
而从回的教义来看,他们修学的最终目的,只能是自度而不能度人。我不能丢下父母亲不管。”
祥子说着,神情伤感了起来。
赵啸天见状,一时也不知如何劝他。便随口恹恹的嘟囔道:“反正,她也无父无母无人管,倒不如退咧回教,安心和你过日子。”
祥子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回过脸,冲他凄然一笑,说:“你不信教,没有切身感受。
一个人,若是从内心里认定一门宗教,发愿终身信奉受持,就很难让他中途放弃或改学别教。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淑珍是个虔诚的回教徒,信奉教义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让她放弃回教,她会痛苦一生的。”
赵啸天无奈地摇着头,说:“你们这些人,就是自个作践自个。
啥教不教的,过日子,不就是老婆娃娃热炕头么。
我就只见过活人受罪,没见过死人享福。快活咧再说,啥前世后世的,谁看见咧。”
祥子冲他温和的笑了笑,说:“这里面的道理很深,等我闲咧再给你慢慢说。
我和淑珍的事情,就这么撂着。日后,再不许在她面前瞎嚷嚷,免得让人家心里难受。”
赵啸天心有不甘的嘟囔道:“撂着,蛮不成还要撂到胡子白哩。”
祥子淡然一笑,说:“能守着她,也是一种幸福哩。”
赵啸天听说,作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瞪眼道:“屁话!就这么干守着?还幸福哩,我看是自找难受哩。”
祥子“嘿嘿”一笑,说:“其实,幸福只是一种美好的感觉,不一定要拥有啥。”
赵啸天,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嚷嚷道:“整天干瞅着有啥感觉哩,搂在怀里,才叫感觉哩。”
说着,站起身拍着屁股,自语般的嘟囔道:“那你就自个感觉吧,我看你能不能感觉出个一男半女的。”
见祥子,只是瞅着自己“嗤嗤”的笑。便又话锋一转,说:“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么?
这都跟着人家沟子走两天咧,也不见你弄出个啥动静。
不就那么十来个人么,要我说,一个冲锋杀过去,不能全歼,也让他死伤大半。就这么猫着不打,兄弟们的精神头,都快磨平咧。”
祥子,若有所思的朝北方扫视了一眼,说:“我说过,现在见到的只是小股,不是全部,我们一但把他们给打怕咧,就会躲进山里不出来,要想剿灭可就难咧。
我想,过不了明天,该来的就都来咧。让他们聚在一起,才好一举歼灭。
给弟兄们说说,养足精神擦好枪,过明天就有仗打咧。”
见祥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赵啸天也就没再说啥,三人便说笑着朝帐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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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帐篷,祥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赵啸天嚷了一句:“晚上让铁蛋过来睡,呼噜吵死人咧。”
赵啸天冲他“嘿嘿”一笑,说:“怕是听惯咧,不听还睡不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