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暮色里,山峰依稀,怪石狰狞。虽然早开的野花和争春的青草,都争先恐后地把春的气息,弥漫成了香甜湿润的空气,然而,小虎的胸中却像燃着一团火似的,灼热的难受。
急促的马蹄,撞击着碎石,发出清脆而又轰鸣的响声,让寂静的山谷,也感到了隐隐不安。
东方刚刚泛白,小虎就赶到了祥子的营地。
当小虎一五一十的,把孔县长被捕的情况诉说了一遍,祥子忿然一跺脚,嚷道:“这不是活生生的冤枉人么!”
说着,祥子在原地困兽般的转了几圈,一把拽过小虎,急切地说:“现在,你要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牢牢的记住,不能有半点差池。”
见小虎全神贯注,面显紧张的贴近了身子。
祥子疼爱的抚摸了一下他的头,一字一句地说:“从现在起,你和孔县长还有我,没一点关系。若有人问起,你就照实说,你妈和我打小一起长大,并无血缘关系。必要时,可声明和我断绝一切关系。”
见小虎疑惑不安的瞅着自己,祥子伸手握住小虎的手,接着说:“以后,不论我发生啥事,你都不能轻举妄动。现在,赶快赶下山去,让你干娘去趟榆树窝子,让你那些叔叔们,千万不要为我的事情,闹出啥动静。给他们说,若是还把我当兄弟,就静静在家待着,没我的话,谁都不许妄动,包括你干娘。”
小虎忧郁的瞅着祥子,嗫嚅道:“事情很严重么?”
祥子凄然一笑,说:“本来没事,但照他们这架势整下去,可就难说咧。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你要把你干娘盯紧咧,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你们给扯进来。”
祥子不动声色的,安顿民兵和自卫队继续训练排班警戒。说自己回县有事要办,便只身匹马,风风火火的赶回了县城。
一头闯进孔县长的办公室,见三个不认识的人,在肆无忌惮的翻腾着孔县长的书籍文件。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便冲上了脑门。
他不顾一切的大吼一声:“你们是啥人?竟敢乱翻孔县长的东西!”
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鸣般的吼声,给吓得猛然一哆嗦,手里的书籍文件,顿时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赵组长略微镇静了一下,轻蔑一笑,说:“你就是郭贵祥副局长吧?”
祥子余怒未尽的瞅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是又咋样?你们把孔县长咋样咧?”
赵组长内里藏奸地笑了笑,说:“早就听说,郭副局长是个传奇人物,今日一见,果然英气盖人。”
祥子厌烦的瞅了他一眼,显得有些急躁地嚷嚷道:“别扯这些没用的,你们到底想把孔县长咋样?”
赵组长,变脸谱似的收尽了脸上的笑容。拿腔作调地说:“孔庆文是红帮反革命暴乱的主谋,而且,贪污侵吞国家财产,数额巨大,怕是枪毙都不为过。”
祥子听了,气冲七窍。怒声骂道:“放屁!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我要告你们!”
赵组长鼻子冷哼一声,说:“我们会给你机会的,既然来了,我正好有些问题,要向你落实。希望你能如实回答,这对孔庆文的定罪,能起到关键性作用。”
祥子听说,关系到孔县长的定罪,顿时冷静了下来。狐疑的扫了三人一眼,说:“啥事问吧?”
赵组长欣慰的点点头,说:“这就对了么。”
他给祥子让了座,而后,沉吟般的问道:“孔庆文没给你提起过红帮的事情?”
祥子不加思索地说:“青红帮在解放前县里就有,因为没闹过啥动静,孔县长也就没在意。”
赵组长,嘴角抿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接着问道:“关于这次反革命暴乱,孔庆文事先没对你说些啥么?”
祥子无奈的叹口气,说:“几年了,红帮根本没一点动静,我和孔县长,整天忙着追剿南山的土匪。哪想到,红帮冒出来从背后捅了我们一刀。我敢保证,此时和孔县长一点关系都没有,孔县长是清白的。”
赵组长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青白不清白,你我说了不算,那得证据说话。现在,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孔庆文保险柜里有袋金沙,你知道么?”
祥子不加思索地说:“知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于是,便将孔县长讲过的故事,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末了说:“前些日子,孔县长还跟我念道此事哩,说三年期限已过,也不见有人来取。 我说,兴许是人家故意留给您的,怕明着给,您不要。还说等段日子,若再没人来,就和王书记商量看咋处理。”
赵组长听了,长吁一口气。话里有话地说:“哎呀,两人说的真是一点都不差呀,真像是事先编排好的一样。”
祥子听了,怒目圆睁,咬紧牙关,强忍着胸中腾起的怒火。一字一顿地说:“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在场。”
赵组长冷笑一声,说:“我知道你和孔家的关系不一般,但据我了解,你和他还是有本质的区别。孔县长是个留用的旧官员,需要**改造和弄清的事情很多,而你就不同了。据查,你虽然在旧官府当差多年,却又不在名册内,能说明什么呢?”
祥子鼻子冷哼一声,说:“那是因为旧官府腐败,欺压百姓逼死了我爹娘。所以,我在父亲坟头发过誓,此生不做官府的人。”
赵组长耻笑般的嘟囔道:“哎呀,发誓不做官府的人,却帮着官府做事。不是明摆着自欺欺人,助纣为虐么。”
祥子冲上一步,怒不可遏地嚷道:“张县长和孔县长,都是为百姓办事的好人!所以,我才愿意帮他们!”
赵组长轻蔑地摆摆手,说:“算了吧!旧官员哪个不是中饱私囊,盘剥百姓的藏官。他们眼里,只有金钱地位,还哪里有百姓二字。”
祥子铁拳紧握,默默调整了一下情绪。话音变得软和地说:“大部分旧官员是那样,我也恨他们。但孔县长和张县长二人不同,他们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上。为此,孔县长辞掉了省城的差事,回县报效家乡父老,他可为县里办咧不少好事情哩。”
赵组长鼻子冷哼一声,说:“看来,你还是缺乏革命经验,你是被他们的伪善,给蒙蔽了眼睛。我敢断定,孔庆文所作的一切表面工作,都是为了掩盖他不可告人的反革命罪行。你要尽快觉醒,站稳革命立场。及早和孔家划清界线,并积极主动的,深入揭发孔庆文的反革命罪行,争取早日,成为一名经得起考验的革命战士。”
祥子冷眼瞅着赵组长,埂着有些僵硬的脖子说:“照你这架势,孔县长的罪名是给坐实咧?”
赵组长一副自负的样子,说:“从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孔庆文的反革命罪和贪污罪是成立的。我们会尽快上报省里批复,争取早日,对孔庆文这个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予以应有的惩治。”
祥子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他发疯似的抓起身边的椅子,高高举起“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而后,瞪着血红的眼睛,怒视着有些惊慌失措的赵组长,大声吼道:“捏造事实!草菅人命!你和旧军阀有何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