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泛红,屋檐的那窝燕子一家,像是凑齐了。夫妻俩正翘着尾巴,给娃们讲述着白天发生的故事。
兰花窜进虎子屋里,两人也像对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说笑个不停。
听着孩子们的笑声,淑珍不知疲倦的弄了几样凉菜,和他们都爱吃的辣皮子滚肉拌面。
一切就绪后,淑珍犹豫着现在烧水早不早,怕祥子一时回不来,又得干熬着。
懵懂中,突然听到祥子的脚步声。便欣喜地探出头,嚷嚷道:“我下面啦,来快洗手吃饭。”话才出口,却见祥子身后跟进一位气质优雅,身材匀称的白净女子。
淑珍赶忙满脸疑惑的,迎了过去。未等淑珍开口,那女子便落落大方的迎上一步,拉着淑珍的手,热情洋溢地说:“是淑珍妹子吧?我是你娟子姐。”
淑珍着实给惊了一下,懵愣般的张了张嘴,又没说出什么。一双惊异的眼睛,定在了祥子默然微笑的脸上。
未等祥子开口,一声洪厚中带着些许稚气的一声“妈!”打破了整个僵局。周围的空气,顿时活泛了起来。
看着母子相拥亲热了一阵,淑珍像是突然从梦寐中惊醒似的,忙满脸堆笑地嚷嚷道:“快进屋!快进屋!我这就去下面。”说着,便转身朝伙房走去。
wωω✿ttκΛ n✿c○
同样的饭菜,但在热闹欢喜的一桌子人中,只有淑珍没吃出原来的味道。
不知怎地,平日里,总希望祥子能找到娟子姐,一家人也好有个团聚。可人家真的找上了门,自己却突然像是,半截身子泡在了冷水里似的,心里尽起凉风。
吃过饭,大家天南地北的闲话了一阵,娟子目光温婉地瞅着淑珍,说:“让他们吵吵吧,妹子陪我出去转转。”
说着,就扭身下了炕。虎子带点娇气地嘟囔道:“妈,还是我陪你去吧?我干妈都累一天咧。”
娟子询问般的瞅了淑珍一眼,未等开口,淑珍便忙笑着说:“啥活也没干,累啥哩?看你那副没断奶的样子,以后的日子长着哩,有你黏糊的时候。”说着,便热情地拉着娟子的手出了门。
夜幕里的孚远城,除没院墙的人家,依稀地闪烁着昏暗的油灯光亮外,街道上,便是一片朦胧的灰色。
偶尔有个亮点渐近,也是夜里溜出寻食的野狗的眼球,发出的微弱而又深邃的蓝光。
淑珍知道娟子有话要对自己说,所以,就没往街上走,而是直接来到离家不远的一棵老榆树下。淑珍拿袖子抹了抹石凳,扶娟子坐下,自己也默默的坐在了娟子的身旁。
娟子轻叹一声,伸手握住淑珍略显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怀里。语气平和地说:“我们大人的事情,先放一放,先说说孩子。”
于是,便将自己当年如何抗婚,如何同祥子私定终身,以及祥子被害,自己寻亲未果,沦为土匪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述说了一遍。
未了,极具感叹地说:“想不到,造化这么弄人,竟让这两个娃娃,给遇到咧一起。”
淑珍听了,如惊雷轰顶般惶恐地嚷道:“胡大呀!真是感念主的护佑,要是今晚你不来,我就打算晚上和兰花说他俩的婚事哩,你看悬不悬!”
娟子轻叹一声,说:“就怕两个孩子已经动咧情,要伤着孩子哩。”
淑珍长吁一口气,说:“事到如今,也顾不了那些咧。兰花还没来得及说破,虽然我看得出,兰花喜欢虎子,可兰花打小就大大咧咧的。就是知道咧实情,也不会寻死觅活的想不开,倒是虎子让我放心不下。那娃心眼实诚,话不多,事情全搁在心里。上个月,我才给他说咧兰花的事,看样子,他还挺乐意的。可怜娃心里才热乎咧几天,就给泼咧凉水。”
娟子轻叹一声,说:“虎子这头我来说,兰花那里妹子就多费心咧。”
说着,轻轻抚摸了一下淑珍的肩膀,道:“外面凉,咱回屋吧。”
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闹心伤神。娟子搂着小虎的肩膀,把自己小时候,如何同祥子一起玩耍,祥子又是如何疼爱呵护她,以及后来,父亲嫌弃祥子,没家没口又没财产,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而硬要将自己嫁给一个兵痞。无奈之下,就和祥子私定了终身。
本想木已成舟,或许父亲能答应甜美的婚事。没想到,那兵痞不问青红皂白,硬说祥子通匪,抓到军营活活打死,扔到了乱杂岗。
后来知道怀了你,没办法才嫁给了王冲。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娓娓道了一遍。末了,神色有些紧张地瞅了瞅,一直默默不语的小虎,轻声说:“你不怨娘吧?”
谁知虎子,腼腆地轻松一笑,说:“我怨你啥哩?怪不得总觉舅舅和我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原来,是我亲大呀。”
娟子长吁一口气,笑着说:“不能娶兰花,你心里难受么?”
虎子羞涩的笑了笑,嘟囔道:“我就一直把她当妹妹哩,上个月干娘说要让兰花给我当媳妇,我想了想,觉得和兰花在一起,感觉挺开心的,就答应咧。”
娟子疼爱地搓了搓虎子的头,心疼而又好笑地说:“我的傻儿子,看来你还没尝过男女感情的滋味哩。”
见虎子懵懂地瞅着自己傻笑,娟子伸手轻轻拍了拍虎子的脑袋,笑着说:“说你还是个生瓜蛋子哩。”
淑珍的屋里,也不时传来阵阵清脆的欢笑声。当淑珍把祥子和娟子的故事,委婉地讲述了一遍,并点明祥子是虎子的亲生父亲时,兰花竟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拍着手嚷道:“太好咧!虎子原来是我亲哥哥。”
淑珍懵愣了一会,试探般的问道:“你不喜欢虎子?”
兰花疑惑的瞅了淑珍一眼,眨巴着眼睛,说:“喜欢呀,几天不见还想得慌哩。”
淑珍轻叹一声,嘟囔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打小就没心没肺的,不把自己当姑娘。头先,我还担心,你知道虎子是你亲哥会不高兴哩,嗨!”
兰花俏皮地搂着淑珍的肩膀,把脸贴到她的耳根,嬉笑着嘟囔道:“娘你也太可笑咧,虎子是我亲哥,我咋会不高兴哩。”
淑珍疼爱地白了兰花一眼,故作不悦地推开她,声音不冷不热地嘟囔道:“胡大呀,这傻丫头,啥时候才能长大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