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虎子的脚就肿得像是灌了水似的。把淑珍看得心疼的又是搓又是摸的,不知咋样才好。正在不知所措,随着一缕蒸汽,王燕像只蝴蝶似的端个木盆飘了进来。
盆还没松手,先给了虎子一个妩媚的微笑。而后,仔细检查了伤腿。将热水盆放在伤腿下,让热气熏蒸伤处。放好药汤盆,王燕扭头,冲一脸忧虑的淑珍轻松一笑,说:“不碍事,肿两天就会慢慢消的。这是受伤和竹夹板的原因造成的,都得过这一关哩。”
淑珍像是稍稍松了口气,勉强笑笑说:“我都急得莫手斗咧,你看肿成个啥哩,把娃都给遭罪死咧。”
王燕冲淑珍甜美一笑,转而冲虎子放平脸说:“还能坚持吧?大英雄。”
虎子面显难色的一笑说:“啥大英雄不大英雄的,男子汉连这点罪都受不了还成?把我给小看的。”
王燕冲他温婉一笑,故作认真的说:“三天后还要紧板子哩。”
虎子不以为然的轻松一笑,说:“不就是紧个板子么,又不是要锯腿,有啥怕的。”
话刚落音,只见淑珍黑着脸冲过来嚷道:“啥锯腿不锯腿的,满嘴瞎咧咧个啥哩。就不会说些好听的么。”
说着,冲王燕温婉一笑说:“他就这样,要么是闷葫芦,要么说出的话就呛人。你往后可得****他。”
王燕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忙掩饰般的伸手试试水温,自嘲般的笑笑说:“我哪敢**他呀。”
说着,朝虎子投去温婉一笑说:“水温刚好,把脚放里面泡泡。”
看着王燕认真仔细的揉搓着虎子的伤腿,淑珍心里一热,一股莫名的喜悦,便暗暗掠上了心头。她憶美的笑了笑,转身走出了房门。
虎子长这么大,除母亲外,还没让那个女人动过自己的脚。虽然,肿胀的脚好像不是那么敏感,但温软无骨的小手滑过,还是让他的心里,泛起阵阵异样的感觉。 他试着看了王燕一眼,见她正低头认真的搓洗。于是,便大着胆子仔细审视起来。
乌黑软亮的头发,皮肤白皙而又光滑。杏仁眼,樱桃嘴,悬胆鼻。尤其是,镶嵌在半透明的耳蜗里的一颗,小米大小的黑痔,显得格外招眼。
虎子正痴迷的反复扫视着,不料,王燕猛抬头,纤指弹出几点药水,正落在虎子的脸上。虎子猛然惊愣了一下,满脸窘迫忙扭过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哎呀,这药味可真难闻。”
王燕吃吃的笑了一下,取下木盆,用干布擦净伤腿,抬头冲虎子轻松一笑,说:“上午就没啥事咧,你好好休息,记得好好吃饭,加强营养,这样有利于骨头的愈合。”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虎子像是有些焦急的样子,忙昂起头,语无伦次地说:“今天...不是...你还来么?”
王燕冲他会心一笑,轻声说:“要是那边不太忙,我就过来看看你。”
虎子脸色微微红了红,冲王燕欣慰的点了点头。
淑珍见虎子老是冲着屋门发愣,便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自语般的嘟囔道:“傻小子像是有心事咧。”
虎子懵愣了一下,忙掩饰般的嘟囔道:“队里的事情都安顿好咧,还有啥心事么。”
淑珍故意鼻子冷哼一声,小声嘟囔道:“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人家。”
虎子未置可否的吃吃一笑,两眼直愣愣的瞪着天花板,一句话也不说。
医生说要给虎子加强营养,淑珍在河里提水时,发现河边的龙藤草下,有群嘎拉鸡在悠闲地捡吃草子。淑珍心里一动,这可是上好的补品。于是,她按照祥子当年教她的法子,找来些白色的马尾巴毛,两根搓在一起,弄成绳,拴成活扣,安放在龙藤草下面。嘎拉鸡在不经意间,便被扣住脖子或爪子。
嘎拉鸡的体型稍比鸽子大,而且,肉质肥美。所以,常常遭到人们的捕杀。淑珍下的马尾扣是连成一串的,因为嘎拉鸡护群,只要一个有难,其余的都要上去营救。结果,就越救扣的越多,有时一次就能扣住十几个。
淑珍朝网扣附近撒了些麦子粒,清理掉自己的脚印,正得意的瞅着自己的杰作痴笑。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不经意听了几句,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于是,她打算探个究竟。也是艺高人胆大,只见她闪身躲进树林,俯身慢慢朝前摸去。在透过一片小树时,只见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正窝在一处低洼,鬼鬼祟祟的说着话。
年长的那人淑珍见过,是隔壁的病人。只听他压着嗓门说:“眼看就要进腊月咧,年关暴动的事还没个眉目。我这腿,嗨!真是耽搁不少事情。乌斯满势利得很,要是没有队伍和像样的家伙,他才不尿你哩。”
顿了一下,那人轻叹了口气,面显自得的样子接着说:“幸亏,我把从孚远弄来的枪支财物都储存咧。要不然,我们就得空着两手去投人家。吃下眼子饭不说,日后说话,也直不起腰来。”
年轻人迟疑的瞅了眼长者,满脸忧虑的说:“东西有咧,可人手当忙到哪里去弄哩。”
那人像是胸有成竹似的,微微一笑说:“我在乏马梁还有个窝子,那都是些能干的好手。明天一早,你带上我的手谕和信物,去趟乏马梁,那里有个皮坊,一打听就知道,里面都是咱的人。”
那人说着,冲四下里瞅了一眼,像是自语般的嘟囔道:“得让他们先动起来,把潜伏的人员都催醒,争取年关前多弄些人,也好体体面面的和乌斯满汇合。”
顿了一下,那人像是满腹惆怅的长叹一声说:“我这腿坏的不是个地方,也不知赶年关能不能走路,真是烦躁死人咧。”
年轻人忙安慰说:“您也别太心急,安心养着。王德仁手艺这么好,还担心啥哩,外面的事有我给您跑腿哩,您坐镇指挥就行咧。”
那人轻叹一声,无奈的摇摇头说:“心里总觉不踏实么,帮里的那些人,嗨!都是些磨拨子,平时靠我靠惯咧,猛地撒手我怕他们干不好么。”
年轻人轻叹一声说:“已经这样咧,还是您的身体重要。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人面显痛苦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说:“你是不知道呀,留给我们的机会越来越少咧,新**,解放军步步紧逼,怕坚持不到国军打回来,我们就完蛋咧。”
那人说着,像是心情突然烦躁了起来,挣扎着站起身,示意年轻人扶他回去。
淑珍潜在咫尺,是听了个全,也惊了个美。见两人搀扶着朝病房走去,淑珍坐在原地愣了会神,才晃晃悠悠的回到了病房。
见虎子,正捧着王燕给他的一本,残缺不全的《红楼梦》,在津津有味的读着。而小王,则倒在另一个床上呼呼大睡。
淑珍轻轻关好门,磨到虎子床边,将刚才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学说了一遍。虎子听说,顿时来了精神。他猛地坐起身,面显兴奋的样子说:“这回又能捞一网咧。”
淑珍面显狐疑的瞅着他说:“你这个样子,这事可咋办哩。”
虎子略微沉吟片刻,说:“让小王马上赶回县里,将情况给王书记汇报一下,顺便带几个人来,先把隔壁的监控起来,至于另一个么......”
见虎子尚在犹豫,淑珍像是胸有成竹似的说:“另一个交给我吧,得尽快摸清他们的落脚点。”
虎子迟疑了一下说:“这冷冬寒天的,哪能让您受那份罪哩。”
淑珍略显烦躁的说:“就别多说咧,你那些个手下,也没几个能比上我的。再说咧,我出门化妆方便,不会引起外人注意。乏马梁当年我和你大去过,地头也熟。明天一早,我就跟着那人走。”
虎子清楚淑珍的脾气,定下来的事情,九头牛也别想拉回来。于是,沉吟半响也没说啥。
太阳刚刚染红东面的山头,清冷的寒风夹带着细细的雪沫,裹在人脸上,像针扎般的难受。
弯曲迤逦的山路上,一个中年妇女,赶着毛驴车,悠哉悠哉的朝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