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
阔刀重剑正面对撞，宣告了刚才的热身结束，潜龙十八与第二的交锋正式拉开帷幕。
包括王照陵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说是正式，倒也不完全，因为二者确实都没有“以力压人”的意思，主要在切磋技法。
司徒笑由于名门嫡传，修行举世瞩目着，很难隐瞒，他的玄关八重算是举世皆知。
而世人不知道赵长河前两天刚破了六重关，认知中他不久前刚杀弥勒教的法生之时还是五重。
八重打五重，要是真以力压人，那就没意思了。论武之所以吸引人，那是因为在力量之外还可以广泛见识他人之技，加强武道理解，印证自身所得。武者们都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实战之中逐步成长。
所以一个说“希望你让我有所得”，一个说“我想看你的剑是怎么大巧不工的”。
于是司徒笑很自觉地把力量收在玄关五重的水准，赵长河更是乐得不去展露刚刚突破的六重，同样以五重对敌。
五重对五重，胜负看的就真是对自己所学的理解与运用、战斗智慧与嗅觉了。
王照陵：“……”
若你神威降临……
还好在场的全是潜龙之列，看不明白的并没有几个，绝大部分还是看得懂，即使一时没明白事后也会反应过来，一个个看得目不转睛，再也不发一言。
神煌宗绝学，神威天煌！
司徒笑居然感觉吃力起来，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有点跟不上了。
“说七重甚至更高我都信……”
场中早就不是开局第一回合那种含有互相试探性质的慢速了，兔起鹘落极为迅捷，一个醉仙望月逍遥奇诡，一个渡水凌波飘逸翩然，却偏偏用的都是数十斤的重武器，那种轻巧与厚重形成的极端反差让人看得非常难受，很难理解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驾驭的，偏偏落在他们自身却又如此和谐无间。
交战之中传来司徒笑的爆喝，旁观众人只见一团炫目的光华在刀剑交击之处轰然爆起，竟然一时失去了视觉。
这一剑带起的呼啸风声，真如身处山穴，外面狂风大起的那种狂暴之感，再也不装了，真正展示了什么叫以五重修为砍出了六重都接不了的越级之剑。
司徒笑转身抓起桌上一壶酒：“能饮否？”
速度看上去同样也不快。
胜负已分？
“事实证明，双方都看穿了对方的意图，应对得完美无缺。”
而与此同时，看似一刀错空的赵长河极为精妙地化横斩为下劈，重重和司徒笑这横扫一剑撞在一起。
然而正当有人兴起“不过如此”的念头时，却愕然发现刀剑明明还不到对撞的时候、甚至应该说司徒笑的剑都没看见回防的变化，可交击之声却仿佛提前响了起来，定睛看去，不知何时剑柄已经轻轻点在龙雀尖端，荡开了这一刀。
所谓内行看门道，而门道不是几句话说得完的，单是这一个会合，王照陵解说花费的时间已经够场中二人又过了二三十合，路人解说完全失去了意义。
光芒散去，赵长河腾腾倒退了好几步，右肩有一道清晰的血迹，但看似伤不算重。
是什么改的无所谓，赵长河会这样郑重其事地做出提醒，说明这是一式绝技，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随便露给人看也没关系的，那就说明不是在技法上的刁钻特异，而是运劲上的，别人旁观了也不知道怎么破的那种。
“嗖！”龙雀呼啸而过，司徒笑脚步极为诡异地一错，以一个看似根本不可能的角度侧身滑过，顺势扭身一剑，削向了赵长河肋下。
“而赵长河的应对也是王某所能想到的最优选，借各自兵刃长短不同，以攻待守，迫使司徒回防，那缓慢一剑凝聚的势也就散了。有意思的是刀法之中很少有这种挑手腕的招数，这他妈是剑法……”
“换了我上估计没了……前面还好，这一回合真的接不了。我说的是，我全力出手都接不了。”
“嗖！”重剑平平无奇地斩向赵长河肩头，看上去简直就像普通劈柴，速度也不快。
“这真是潜龙第二与第十八的争锋，不是潜龙二三之争？”
“轰！”气劲余波狂暴蔓延，距离稍近的杯碗颤抖摇晃，竟有了种正在地震的错觉。
众皆默然。
“这他妈是玄关五重？”
继而一刀接一刀，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仿佛置身于连绵无尽的江河，浪涛奔涌一重又一重，永无休止，而每一个浪头奔来，都似是吸收了一些前一浪的力量再度凝聚前冲，于是每一刀都比前一刀力量大，到了四五刀的时候，力量竟已经超过了刚才那神佛俱散……不，是神佛俱散本身就叠在了里面。
王照陵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兔起鹘落，随口解释：“司徒那一剑根本不能挡的……不要落入‘同为玄关五重’的思维陷阱，处于同级之中的力量也有差距，何况各家的力量运用法门不同。”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
赵长河解下腰间葫芦，示意了一下：“请！”
潜龙第三在这呢……
因为这一刀上的血腥煞气，包括赵长河变红了的眼眸，完完全全就是神佛俱散。
司徒笑再挡一刀，第三刀又已经来了。
“但我刚才用出了玄关七重的力量，我根本想不出以同级的实力怎么应对这一招！输了就是输了！”司徒笑大笑起来：“好刀法，好剑法，痛快无比！仅此一战，司徒不枉此行！”
龙雀呼啸而出，仗着自己刀身比重剑长，直劈司徒笑手腕。
仿佛压制在五重实力上，两人都失去了光环，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牛逼。
可司徒笑还是觉得很痛快，越挡越痛快，竟然哈哈笑了起来：“痛快，好！好！哈哈哈好剑法！”
那便神佛俱散！
这是什么诡异的招，为什么能突破他自身的力量速度局限？
如此汹涌奔腾，渐至势不可挡！
司徒笑忽然想起了乱世书曾经的一句判词：长河奔流，不可挡也……
赵长河捂着伤口，也在笑：“我在门口就说了，看到你头撞大门的那一刻，我已经不枉此行。”
王照陵道：“我看得分明，司徒兄没有受伤。”
“哐”地一声巨响，厅中响彻长鸣。
“怎么回事？”那位西北戴家公子惊诧地脱口而出。
司徒笑安静地站在原地，没伤没痛。
随着铛铛铛铛珠落玉盘般的声音连绵不绝，王照陵神色凝重地豁然站起。
都打得有点上头了……
“神煌宗注重肉身，爆发的法门超过所有宗派。司徒这缓慢之剑实则一路都在聚力，要是你看他这剑很好挡，随手去架，那接触瞬间所爆出来的力量直接就能把伱的刀击飞了。所谓大巧不工，说穿了还是以力压人。”
此情此景，岂非彻底应上了？
王照陵回答不了。
果然，当司徒笑郑重接下这一刀，就发现龙雀似乎轻触即收一般，根本不给击实的机会就已经削出了第二刀，速度迅捷无伦。
别说瞬间找到最佳应对了，单单是那个同为五重的思维误区，恐怕能清醒看破的就没几个。
司徒笑极感兴趣地盯着赵长河手中龙雀，却见赵长河手腕一振，龙雀以一个极为怪异的弧线，似刺似削地奔袭而来。
“司徒笑有这样的武道理解还属正常，他可不是真的玄关五重，都成名多少年了……这赵长河是真的玄关五重啊，他的武学理解竟然真达到了司徒笑的水准，并且技法广博，几乎没有短板……”
“好强……”
“更有意思的是赵长河这一刀含了唐家潋滟折光意，看上去砍到司徒手腕还没那么快，实际上会更快少许。这也是他反过来给司徒设置的陷阱，如果司徒心存轻视，觉得可以骤然加速抢攻而不去回防，手腕必先受伤。”
旁观的人们惊诧地发现，赵长河这一刀竟完全和司徒笑力量相当，毫不逊色！
刀剑交击中的两人对视着，忽地大笑：“痛快！”
因为这根本不是此世武学，这是剑皇绝技，因为太过适配赵长河的心意，被他从千百绝技之中选取出来压箱底，此世之人又如何能识？
“赵兄！小心了！”
神煌宗爆发式绝学，名字很简单，就叫“神临”！
说穿了司徒笑也不是玩巧技的，他和赵长河属于非常接近的类型，若此剑是全力运用，那绝对会有外景变化凸显，真有天神降临之威。
他已经把这一招的精华融在了普通招式之中，再也不局限于原先的动作方法，煞气、血戾、真气、肉身，肆无忌惮地融合爆发，劈出了完全不逊色于神煌宗绝学的一剑。
旁边卢秉诚问道：“赵长河这无尽刀势，便是旁观都让人窒息，着实可怕……这是什么绝学，到底怎么办到的……”
这是一招剑法改，司徒笑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
有些人默然发现，说都是五重六重，可如果场中两人任何一个换上自己，刚才那一回合就已经躺了……
王照陵正要说话，却听司徒笑叹了口气：“我输了。”
却见交战中的两人各退了三步，赵长河一振龙雀，朗声笑道：“司徒兄，想必你也很多绝学不好出手，不够过瘾……我先出一刀，请君试之！”
两人同时举起酒壶和葫芦，仰头痛饮，旁若无人。
仿佛这不是什么比武场合，而是找到了平生知己。
夏迟迟目光闪了闪，久久看着那个极为不和谐的陈旧酒葫芦。
她忽然想起来了，赵长河为什么会有个这么旧的酒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