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远的未来,与她再无纠葛————
天气越发深沉寒凉,那一日李安远的事过后,到现在不过十几天而已,来喜却觉得自己仿佛经历过几年的事情,心境越发地有白驹过隙的沧桑感,沐向东怕是李安远再来骚扰她,配了车子,出去皆有专人接送,掌车的司机叫沈醒,是个不爱说话的小男生,见着沐向东的时候,眼里都是崇拜,看来是刚出道不久的小子。
她披了浅白色毛线外套,戴上一顶圆顶嵌花的黑帽,沈醒的车子已经在楼下候着,才是出了门,裸 露在外的皮肤一凉,来喜拉了拉长衣,欲走进车里去,迎面跑来一个粉色的身影,一把就拉住了她。
“小姐。”安小舞看着来喜,眼里马上就有了泪意,似乎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
来喜眯起眼来看了她半饷,想来这些日子她也不好过,容颜憔悴了许多,这么冷得天里,她的手冰凉得沁人,她到底没拂开她的手,“小舞,怎么了?”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做不了菩萨,不能慈悲为怀,心里对安小舞始终有着一条拔不出去的刺,更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若无其事的对她,可眼下看她这般憔悴,又忍不下心来。
不等得来喜反应过来,安小舞扑通一下就跪在来喜面前,那只手还死死地抓着来喜的手不放,眼泪一颗一颗不停地往下掉,“小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我的气,可是不要不见我,我是小姐捡来的,吃的穿的用的全部是小姐的,再怎么样都还是小姐的人。”
来喜一愣,也忘记去扶安小舞起身,大概是啊九知道了安小舞的事,将她隔在了外头,不让她进来的吧,想来她对安小舞比对啊九还要好,最后却……
无奈地笑了笑,她蹲下 身来扶起安小舞,“有什么话好好说,我听着就是了。”
察觉来喜没有生气的模样,安小舞这才怯怯站起了身来,眼眶红红的,“小姐,你不生我的气了?”
见来喜不说话,她忙又开口,“小姐,我知道因为李安远的事你很不开心,可是小姐,你已经有沐少了,身边还有那么多喜欢你的人,他们条件都比李安远要好很多很多,可是我没有,我除了李安远,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才一时昏了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心的。”
心下稍稍又泛起苦涩的滋味来,来喜摸上她冰凉的手,脱下自己的毛线外套披到她的身上去,乍一下冷得她打了个激灵,只得上了车去,示意安小舞也进来。
车里的确温暖了许多,她叹了口气,看着安小舞,“小舞,你恨不恨当你流落街头欺负你的那些人?”
并不知道来喜要表达什么,她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笑着,继续道,“可是那些欺负你的人,并不全然都是坏
人,并不全然都是想欺负你,只是因为你太弱,太弱的人,在这个大上海,永远只有被欺负的份,但即使是你也明白这个道理,还是会恨他们,是不是?”
她咬咬下唇,又点了点头。
想来也不必再兜圈子,她索性直截了当,“所以就算你是有多么地喜欢李安远,多么地无可奈何,就算我有多明白你,我心里还是有根刺,小舞,我做不到那么宽宏大量。”
她的心里本来就是满满的仇恨,自然没有办法再将安小舞留在身边。
听罢,安小舞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了来喜好久好久,终于又低下头来,声音带着些哽咽,“我知道了,谢谢小姐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李安远……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小舞,你没有看错人。”心蓦地酸涩起来,她吐出话来。
安小舞点了点头,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小姐,我相信李安远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父亲,对不对?”
来喜的笑僵了一下,目光飘到安小舞的小腹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心沉沉地闷痛起来。
李安远的未来,与她再无纠葛。
“李安远最爱的人是来喜,你我都清楚不过,可是来喜已经死了,虽然你比我早一步让他动心,但是也只是因为你像来喜而已,我可以等,小姐,他是我唯一坚持的幸福,就当我请求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请求你,将李安远让给我,好吗?”话音才落,她慢慢地将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下,递回到来喜手里,打开车门下了车,款款离去。
来喜闭了眼往车座靠去,涩涩出声,“沈醒,开车吧。”
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放下的了,可突然听到安小舞怀了李安远的孩子,她还是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从容镇定,心还是酸得不能自己。
天色灰暗,冬天的脚步即将就要到来,连带着天气也给人沉重的压抑感。
车子停在仙乐斯的门口之前,来喜并没有去披那件外套,就这样穿着单薄的旗袍步下车来,步子才刚要迈到仙乐斯门口,出现在门前的颀长灰色身影,让她的脚步顿了下来。
沈醒也不是一天面对李安远这样的架势,马上就抢在了来喜面前,“李先生,我以为我们沐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你再继续出现在这里,我们兄弟不会再对你那么客气了。”
李安远秉了眉,站上前来,从仙乐斯门口马上就排出了一排人来,将李安远团团围住。
若是这样动了苏鼎的人,沐向东跟苏鼎的梁子又要结大了,她实在是不愿意再多生枝节,李安远不跟她说清楚,就一天不能死心,她总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
“沈醒,不要在仙乐斯门口生事,我来跟他谈谈吧。”踏前一步,她说着话,眼睛却是看着李安远的。
“
明珠小姐,沐少吩咐了……”
来喜打断沈醒的话,“放心吧,我自己会跟沐少解释。”
倒是不能再说什么,沈醒点了点头,退到一边去,“明珠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们,我们在这候着。”
她就这样站着,看着李安远上前来,拉过她的手就往一边带,来喜被他的力度抓得生疼,皱了眉,却一句话都没说得出来。
等到远离了那一群人,李安远站定了身,眉头拥了起来,“手怎么这么凉?”他脱了灰色外套下来,就要披在来喜身上,来喜避开他披上来的手。
“李先生,我愿意跟你单独谈谈,是因为我觉得我有些话必须跟你说清楚,并且我不希望因为你我的事,在这个时候挑起无谓的斗争,引起不必要的伤亡。”她涩然道出话来。
李安远的脸一白,“我想我们之间还是有些误会,那天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只是喝醉了酒,将小舞当成了来喜,你相信我,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的。”
来喜反倒是微微一笑,“我倒真的是很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小舞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说道安小舞肚子里的孩子,他怔了一怔,唇色微白,最后只是说了一句,“给我一些时间,她……她毕竟怀着我的孩子……”
来喜的心刺刺地麻痛了起来,到底是李安远变了,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他怎么可以在知道安小舞怀孕的情况下再到仙乐斯来找她?“所以李安远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想效法娥皇女英,左拥右抱吗?哦,没错,在上海滩,有一两房太太没什么,可是李安远,你以为你是谁,我堂堂季明珠要窝囊到跟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她怀的是我的孩子,我必须对她负责,但是我可以对你保证,我只喜欢你一个,她的存在绝对不会动摇到你的地位。”
天气很寒凉,她的心却如坠冰窖,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够了,李安远,安小舞是清白的姑娘家,所以你碰了她,理所当然要对她负责,我是仙乐斯的舞女,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你自己心里清楚得紧,所以麻烦你别再来对我做任何纠缠,安心地陪在小舞身边,负起你一个男人应该负的责任,小舞说的没错,我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你看到没有,沐少送车子给我,再过一阵子,还会为我买一栋洋房,他是青帮的三当家,我跟在他身边,绝对会很好很好,你爱的那个人是来喜,喜欢我也不过是因为我跟她相似,连你醉酒都是将小舞看成来喜,我又怎么甘心在你身边当一个死人的替身。”
他听着她说完这些话,抿紧了唇,到底说不出话来。
并不打算跟李安远再纠缠下去,她迈开步子往仙乐斯的方向走了回去,闭了闭眼,伸手拭去眼角边的泪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