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赛义德与秦晋共进晚餐之时,杜乾运已经带着少数随从乘快马进入了葱岭谷地,他此去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那就是与安西节度使郑显礼会面。
神武军在进入安西之前,所有人都认为郑显礼已经战死,包括勇悍的乌护怀忠在内,都死无葬身之地。
然则,自打张掖之战胜利结束以来,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杜乾运这次急急赶往昏陀多城,就是要向郑显礼传达秦晋的命令。
安西节度使依旧由郑显礼充任,不过任务却由守卫安西变成了向西扩张,数千里河中之地是秦晋垂涎已久的地方,神武军在安西稍作休整就会兵分两路翻越葱岭。
杜乾运此去昏陀多城也算是为秦晋打个前站,同时与当地的商人和权贵接头,并传达朝廷对它们信任和重用之意。
而且,据郑显礼送回的情报显示,城中的大商扎马斯居然就是已故波斯王伊嗣俟的后裔。
这下有意思了,杜乾运作为跟随秦晋最久的心腹之一,他十分了解秦晋的战略谋划。在寻常的朝臣眼里,此次西征一方面是克复安西,并巩固唐朝在西域的影响力,仅此而已。
但是,以杜乾运与秦晋数十次的密谈所得出来的结论,此次西征最终的目标恐怕是大食人。
如果西征的发起者和统帅者不是秦晋,杜乾运真要以为有这种想法的人疯了,大食人的国度距离安西也有数千里之遥,一路上山水重重,在远离关中补给的情况下,很难想象,远征的唐兵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
不过,这就是秦晋,只要秦晋制定的作战计划,在杜乾运的印象里,还从没有过失败呢!
“总执事,前面十里有身份不明的骑兵,咱们避一避还是,绕路?”
杜乾运勒马减速,以马鞭的鞭梢蹭了蹭右侧太阳穴上方的头皮。
“前面就是葱岭谷地,绕路是绕不过去的,派人过去,与之接触接触,看看他们属于哪一方的人马!”
探马是本地的边军,对周边的风土人情极是了解,有些担忧的说道:
“看样子不像波斯人,也不是吐火罗人,更不是大食人,看装束也面貌,倒像,像是南面高原上流窜的羌人!”
“羌人?”
杜乾运心中一凛,羌人虽然在吐蕃与唐朝互相攻伐的夹缝中生存,然则却从未真心臣服过任何一方。他们叛降不定,哪一方势力坐大就投向哪一方,捞足了好处在伺机而动,总之是一股令人头疼极了的部落力量。
就算是羌人,杜乾运也没有第二条路,如果不走前面的谷地,绕路的话,起码要晚十天抵达昏陀多。而十天的时间对于一日数变的形势已经太多了。
杜乾运不敢冒险,神武军主力也等不起。他还是有了决断,立即与那些不明身份的人接触,以弄清楚他们的身份立场和目的。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杜乾运竟见到了他绝没想到的一个人。
“秦,秦将军?你,你怎么到了这里?”
来人竟是秦琰!
杜乾运知道,秦琰在两年前就被派到了吐蕃的国都逻些城,他所率领的精锐控制了整个吐蕃的统治中枢,与唐朝争斗百年的吐蕃人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成为了昔日敌人的附庸。
吐蕃入侵关中一战损兵折将,二十万青壮回到高原的十不有三,损失可谓惨烈至极,没有三五十年的功夫休想恢复到此战之前的实力。
然则,秦琰的胆子也当真大,坐镇吐蕃不到两年的功夫就敢带兵离开逻些城,难道不怕当地反唐势力贼心不死吗?
但是,杜乾运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介商人而已,没有足够的地位和立场质疑秦琰。
现在的秦琰已经不是六年前的一介家奴,经过多年阵战的历练与洗礼早就脱胎换骨,成了可以独当一方的大将。
“原来是杜先生,秦某奉丞相之令,征发了吐蕃精锐到此地助战!”
听到他这么说,杜乾运才放下心来,原来秦琰并非擅自出兵,而是奉了丞相之命。
与此同时,杜乾运又深为秦晋的深谋远虑和细心而暗暗赞叹。
在进行了一番简单的交流以后,杜乾运终于弄明白了葱岭东西两侧的局面。据说,郑显礼联合昏陀多附近的贵族与大食人伊普拉辛率领的大食兵打了几次恶仗。
双方互有损失,大食人对昏陀多必欲取之,秦琰本来打算赶去增援,但后来得知优素福率大食败军集结于疏勒城,随时打算由此地穿过葱岭。
如果是这样的话,位于葱岭之西的昏陀多势必要面对两面受敌的境地。
因此,秦琰当即改变了目标,埋伏于葱岭谷地中,准备以一己之力挡住优素福。
“优素福已经北逃了,应该是改由碎叶镇方向逃出安西,现如今这厮已经是丧家之犬,秦将军如此严阵以待,倒是有点杀鸡用牛刀的味道了!”
杜乾运说的轻松,他却不知道,秦琰的信息并不灵光,由于与神武军主力联系微弱,又与郑显礼没有直接联系,对于一日数遍的战局自然把握的不是很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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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除此之外,现在的秦琰早就不是当年的愣头青,用兵谨慎而又果决。
虽然侦知了大食兵离开疏勒的消息,但为了保证这不是一次计谋,因而就在葱岭谷地多耽搁了三日功夫。
不想就因为这多耽搁的三日功夫,竟然遇到了秘密西来的杜乾运。
通过杜乾运带来的各种消息,秦琰很快就做出了判断,认为继续守在葱岭谷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留下了数百游骑作为警戒力量,转而与杜乾运一道疾奔昏陀多城而去。
翻越葱岭以后,杜乾运只觉得一日间经历了两重世界,葱岭以东处处多是峻岭戈壁,而葱岭以西则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林地。
杜乾运从来没有到过这么远的地方,直以为西域越往西就越是荒凉,根本就不适宜人们耕种生活,谁又能想到竟是眼前这般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