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斐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眨眼之间已经来到素素面前,看不见身影移动,也听不到风吹拂面, 素素只觉得恐惧。“喝了酒, 又没陪伺, 六哥怎放心弟妹独自一人回去。”他单手环上素素的腰, 一手举起酒壶又灌了一口, 邪邪一笑,“六哥把这壶酒喝光就送弟妹回去。”
素素指尖碰到颜斐温热的胸膛,颜斐把酒壶往桌上一放, 握着她冰冷的指尖道:“怎么这么冷?让人放不得心。”月光柔柔的洒了一圈,像圣洁的光环, 颜斐勾起的红唇在背光下掩了张狂, 唇形好看且诱惑, 让人有种想碰触的欲望。素素甩了下头,排开那荒唐的想法, 难不成几杯桂花酿就头脑发热了,还是加了料?
素素抽手,岂不幼稚?颜斐越发抓得紧,看看素素难受得皱成一团的小脸,他大笑出声, “疼了也不求六哥啊?好骨气!”他又加大了几分力度, 素素觉得指骨都被他捏碎了, 却还是咬紧了唇, 晶泪盈眶地看着他, 一言不发。
“嗯,嗯, 好!六哥佩服!”颜斐松了些力,还是不放开他,揽着她纤腰的手覆上她眼睑,轻轻一按,成串的晶莹就顺势而下,颜斐抚过,温柔而怜惜,低低的声音像蛊惑之曲,“都疼哭了,还是嘴硬,六哥真真心疼啊!”素素瞪着他,变态,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扭曲的一面。
颜斐看着素素喷火的眼神,像极了被人剥了利爪的小兽,在笼边弓起背防卫着。颜斐抚上她的额际,浅浅一笑,如暗夜里开出的深紫色墨菊,浓黑中透着亮红,华丽而又诡异,“挺聪明的,会找人陪着。”继而划着她的耳廓又道:“可惜啊,让刘克坤回去,却是找了三哥过来。”
素素心下一惊,他是怎么知道本来她是让刘克坤跟着的?难道刘克坤真是他的人?
颜斐点了点她鼻子,一跳坐在石桌上,“疑惑么?不解么?来来,六哥一一告诉你。刘克坤并不是你六哥的人,只是你六哥眼力、耳力都比常人好,夜里视物、百里听风都不是难事,只一个刘克坤怎会难倒你六哥?”
素素见其放松,悄悄地挪手,见颜斐并不紧抓着她不放,双手一获解救,立即转身要跑,可才转了九十度,就让颜斐定住。
颜斐按住她双肩把她转回来,蹙眉摇头,“啧啧,怎么六哥这般无趣么?弟妹也不听完?”颜斐在她双肩最高处的肩井穴上各戳一下,素素只觉得全身麻木,半步不能移。颜斐满意一笑,“嗯,现在肯定可以乖乖听六哥说话。”
点,点,点穴?凌云都用轻功带她飞过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上次在梨花树下那么难受,怕是内功心法吧?素素恐惧地盯着他,“六哥为何要这般对待素素?”
颜斐把食指放在唇上,“嘘,听六哥说。”他皱眉,作思考状问道:“弟妹怎么会找三哥相陪的呢?”也不给素素说话的机会,就自答道:“是以为我该遵守点辈分礼仪呢,还是以为三哥一见你就脸红,是喜欢上你了?”
“素素并无此想。”素素急急辩驳,其实当初自己心里也是这样想吧。
颜斐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素素霎那有种让人剥光了衣服的羞耻。颜斐在身后胡乱一摸,又拿过一壶酒来喝,“三哥刚才喊的名字,弟妹听见了不?”
素素点了点头,又急忙摇头,“素素听不真切。”
“三哥是把你当成董芮了,你倒是和她长得有七八分相象,但”颜斐伸过手来摸素素的脸颊,“但细看了,还是弟妹精致啊。”素素苦恼被点了穴,动不能动,只能忍辱负重了。“只可惜哦,”颜斐在关键地方停下,喝了口酒继续,却没道出那因由,只说了个结果,“留下三哥在这痴心空守无望的爱情。”说完故事,颜斐侧头看着朦胧半带羞涩的圆月,并不理她。
颜斐的睫毛很长,一根一根微微翘着,眼里沐着清润的月光,鼻梁直挺,嘴唇红润,皮肤如羽毛般细白。这么一个笼着光环的人,如果内心也是纯白透亮的,应该就是个天使了吧,颜斐却偏偏是个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素素看他悠由,心里着急,也看不懂月色分辨时辰,只得问道:“六哥是想困素素到什么时候?”
“就想弟妹多陪陪六哥。”颜斐凑近素素额头,媚惑一笑,如黑暗处划过最闪亮的传信星子,“就想看看今夜十二弟的忧心着急,还有明日的怒而不发。”颜斐跳下石桌,晃了晃酒壶,“又没了?既然弟妹不愿六哥相送,那六哥去找酒喝了,这桂花酿真是不错,以前怎没觉得。”说完就从素素身边走过,“哦对了,你肩上穴道一个时辰之后即会解开,休息一会自可恢复体力,六哥刚才并无用太大力度。”
素素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两眼都要喷出火柱来,要走也先解了穴啊!“有本事你找颜甄,拿我耍着玩算什么英雄好汉!”素素碎碎念念地唠叨着,打发那难熬的大半个时辰。等穴位自动解了,素素散架般跌坐在地上,靠着石椅慢慢揉着发酸的手脚,等着回复体力。
素素回到东宫,见颜甄就坐靠在床榻上,半瞌着眼等她。素素看着宫女、太监惶恐的脸色已略略猜到些,她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颜甄把素素招至身边,牵着她有些冰凉的双手打量她,或者说,是审视,“榭水阁赏月,景色可好?”
素素看着颜甄有些陌生的眼神,那不高不低平板冰冷的话调,让她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不尽兴么?”颜甄一手握着她两只小手,一手覆上她脸颊,轻轻地来回抚着,眼神又复温柔,“亥时都快过了,玩了这么久,心还不收回来。”虽是责备的话,却说得无限宠溺,颜甄一把把素素揽进怀里,重重的,像是要感受那样冲击所带来的强烈存在,圈在她腰上的手略略有点颤抖。
素素靠在颜甄怀里,一时摸不着边际,怎么都变得这么快?想了想又觉得颜甄的情绪不对,要是斥责她,怎么态度像握着细沙一样小心翼翼;要是担心她,刚才又怎么冰冷得像没有温度?不对,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颜甄以为她情变了?不对,这样不会如此温柔对她。颜甄以为颜斐对她用强了?不对,这样不会忍而不发。素素理不出头绪,颜斐虽是对她用强了,但回回只是暧昧的暧昧,就像猫抓了老鼠不吃,却要逗着玩,她无力深究,埋在颜甄怀里静静地靠着,没一会就累极了睡去。
颜甄抚着她肩后的青丝,感受着她每一下呼吸的细细律动,暖潮盈满心间。
颜斐是魔,绝不能让素素坠入他口。他还记得,记得董芮握着颜斐的手,笑着死在他怀里,笑得那样灿烂。她可是三哥的妃子啊,三哥一直痴爱着的妃子啊!颜斐嘴角挂着笑,在夕阳的余光下,如殷红带血的剑,刺痛了他的眼。可是董芮看不见,她永远也看不见,她爱上的那个男人,在她死后竟是展露算计成功的笑容。苦了三哥,什么都不知,还以为颜斐是他的好弟弟,还以为董芮会再回来。
素素翻身,寻着更舒适的温暖热源准备继续睡去。颜甄以为她醒了,把她往怀里揽紧了几分,“还早,寅时呢,多睡会。”
素素半眯着眼瞄了下窗外,隔着厚厚的窗纸,只看见冰冷的月光,她靠在颜甄怀里,指尖隔着单衣抚摩他光滑温暖的胸膛,“昨夜之邀非素素所愿。”
“我知道。”颜甄让她搔得有点痒,抓过她的手搭在自己腰上,亲了下她额头道:“乖,再睡会。”
素素提高手腕,用食指和中指又爬回颜甄胸前,挑开他的单衣钻进去,“素素只是不想让你烦心而已。”素素把脸埋在他怀里,亲着他的胸膛,“你别生素素气好么?”
颜甄只是怜惜,为她的话。他梳过她的头发,从鬓角一直到背后,“傻瓜,我怎么会生你气?”顿了顿,又道:“六哥性情古怪,你还是少接触的好。”
素素只是不住的蹭他、亲他。
颜甄扶着素素的肩膀把她板正,对视着她的双眼,那清灵一片没有半点欲-望,惟有讨好的企求。他把她抱在胸前,揉着她的头发道:“睡吧,再胡闹,就卯时了。”
素素伏在他胸前,久久不肯下来。为何郑凌锋就只教会她这个,用这种方式取悦男人,在被拒绝时,连自己也觉得羞耻。她咬了咬下唇,从颜甄身上下来,“殿下是否觉得素素鲜廉寡耻?”
颜甄本是极力克制,慢慢平和气息,听素素这么一说,又急了起来,把她悄悄隔开的距离拉回来,拥在怀里半是斥责半是哄劝道:“看都说胡话了,还不睡觉。”
素素双掌抵在颜甄胸前,“殿下不是不喜欢素素那样么?”
“傻丫头。”颜甄抱着素素的手又紧了紧,“怎么又叫殿下了,不是说没人的时候叫我名字么?我喜欢听你叫我名字。”颜甄拇指抚过素素的双唇,缓缓地印了上去,“我只是怕你累了。”
素素眼眶潮润,他们都不是郑凌锋,怎可用他那套待之。她攀上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想问出那句最俗的话,“你爱我吗?”可“你”字才说出口,却又停下来,失了勇气。
颜甄额头与她想抵,“要说什么?”
素素垂下眼,已不想追究了,在这个时候男人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呢?“没什么了。”
暖帐内,催生出一朵朵旖旎的花,飘着惑人的香。素素眼里朦朦一片,颜甄的样子已随感觉摇散,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惟看清了他眼里满满的两个自己。
颜甄大汗淋漓,黑发贴在胸前,随着肌络的凹凸,舞出张狂奔放的姿态。
素素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抚上颜甄的脸,“颜甄,你……爱我吗?”终于是问出来了。
颜甄把她的手握住放在心脏的位置,温柔地看着她,“这里只有你,满得再放不下别人了。”
素素盈满泪水,再看不清一切,欺骗也好,闭上眼,就是真话了,眼泪流下来,还是滚烫的,滴在心上,翻起旧日的伤口,灼伤了所有痛觉神经。
颜甄揽过素素的腰抱着,枕在她胸前,听着她的心跳,“素素这也是只有我一个么?”
素素抱着颜甄的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止不住的晶莹,“颜甄,我只有你,如今,我只有你了……颜甄……”
颜甄传了人来置备热水,遣散了人出去,把素素抱下桶中,虽不是细腻动作,素素却觉得暖融融的一片,她拿过方巾,“还是让素素来。”颜甄也不争,靠在桶中让她伺候,“素素可有什么喜欢的?快到你生辰了。”
素素轻道:“原来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声音虽轻,颜甄却听得分明,不赞同地道:“明明生机勃勃的词,在你口中却染了萧索孤独的味道。我已让人筑了温池,到你诞生礼之日必可完工,你每日均爱沐浴,在那我就不怕久了水凉,冷着了你。”
刚撕裂的旧疤让他的话捂得暖暖的,正重新结枷,泪滴在水里,扩开一圈圈涟漪,素素心里念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