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9

宁贵妃只哭喊着叫道:“皇上……饶了臣妾吧……皇上……饶过臣妾这一回吧……”

颜斐皱皱眉, 淡淡道:“像你这般心胸狭小,气度全无,行事乖张, 如何母仪天下, 统领后宫?皇后之位还是另作他人选罢。福佑, 还不带宁贵妃下去?”

原来自己是要成皇后的人, 如今却全都捣碎, 已成定局,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宁贵妃只空睁着无神的眼, 摊软在地上。

福佑应了声,便带几个小太监上来, 把宁贵妃拖着带了出去。

颜斐步回素素身旁, 俯身拿下她手, 轻声柔柔哄道:“让朕看看,怎的就掌刮成这般?”

素素不答, 只下了塌往琉璃房奔去。到了琉璃房中,她提起金剪就把所有花都通通连枝带叶剪下来,砸到青瓷大缸里泡着。

颜斐以为她是在为那耳刮子生闷气,从后把她揽在怀中,握着她手腕, 夺去金剪放在一旁, “别生闷气了, 对身子不好, 朕已送她去清月宫了。”

素素仍是不答, 拼尽力气去抠开颜斐的手指。

颜斐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踏回殿中,“朕给你上点药去, 红肿着五指掌印,看得朕心疼。”

颜斐细细给素素涂药膏,两人挨得极近,纤长的羽睫几乎就要交缠到一块。颜斐的呼吸就洒在素素脸侧耳旁,带着药膏的冰凉渗进肌肤里,仿佛带着清露的鲜嫩竹叶轻拂着。颜斐缓缓地给素素揉按着,“她打,你怎么就不会躲呢,要不是云依让福佑告诉朕,来得及时,你再挨一巴掌,脸都不知道要肿成个什么样子。”

素素只思想着颜斐何时离开,今日她还没来得及抹上那铃兰水,刚才没机会碰上,只怕现在是更没机会沾得上了。

颜斐见素素仍是不言语,放好药膏,抱她入怀,让她右脸贴着自己胸膛,一边顺着她长发给她抚着腰脊,双眼看向窗外琉璃房中光秃秃的枝桠,一边道:“花儿都让你剪光了,还不解气,现在倒恼朕了不成?”颜斐笑了笑,平素妖娆而邪魅的面容上,此刻竟如晨曦中的秋湖一般平静与祥和。他道:“今日朕便在这陪着你。”随后便打发福佑去把奏折搬到素素殿中,并不得泄露其行踪。

素素双手撑在颜斐胸膛前,拉开一点距离,疑惑地斜瞅着他。今日下不成手,你又不走,赖着难道还真与你培养感情不成。那么点收买人心的小伎俩也叫人看破,颜斐啊颜斐,你着实让人恶心!

颜斐看素素那模样,哈哈一笑,走到案旁,“怎么,不信?”

素素见颜斐还真认真在那批阅起奏折来,又不便再去琉璃房,百事不可做。素素看着仇人就在眼前晃着,却下不得手,心里想得烦躁,却不自觉一直盯着颜斐看。

颜斐抬头对素素一笑,“素素也没看够朕吗?今日便让你多瞧瞧。”

素素听颜斐那话,气得把头一转,只盯在地上呆坐。

颜斐道:“若是无聊,过来帮朕看看奏折。”

素素回道:“后宫不问政事,素素记得清楚。”

颜斐把笔一放,端正看她,“终于说话了。”

素素不搭话,起来走到门前,双手抱肩仰头看天,那么的远,蓝得让人心碎,不看零落秋叶也生出悲凉来。记得第一次遇见颜斐回去后,颜甄把她哄了很久,最后也是一句:终于笑了。颜斐你不要、不要再学了,颜甄在我心里,你永远不能企及!素素仰着头,泪只盈在眼眶里打转,她对天弯唇一笑,温柔而满足,心里道:颜甄,或许素素很快就可以与你相见了。

颜斐走上前来,素素听见脚步声,低头把泪落下来,用袖子擦了去,立在门边等着。颜斐把素素横抱起来,走回案边,把她放在一旁椅子上坐好,“朕只是让你看看,没让你批阅,何来干政一说?”然后又专心看起奏折来。

素素随手翻开一本,就是霍丞相上书要求把她赐死,随先帝合葬,理由很简单,只是一句话:她乃先帝生前最宠爱的正妃,理应伴于先帝左右!素素又翻开一本,竟然又是大抵相同的内容,接二连三,看了四五本,都上奏要把她赐死!

宁贵妃的外戚势力竟然那么快就联合了当时扶植颜斐登上帝位的霍丞相一派,均是一致要她伴颜甄而去。宁贵妃外戚一派,她倒能猜到七八分,这后宫里就是这般污浊!但霍丞相那派,她左思右想,也就只能解释为:为颜斐帝位斩草除根,宁可杀错,不可错失一个!但手段也太狠了点,连她一弱质女流也不能防过;可已过几月,再来提此事,真是牵强得可笑!

而颜斐,素素看了会他专心批阅奏折的样子,又把视线拉回到手上的奏折上,他究竟是何用意,特意安排给自己看这些东西,是想让她知道什么、明白什么?是他在护着她,没有他,她连活都活不下去?还是他对她情深意切?想到这,素素抿唇笑了下,带着淡淡的嘲讽。颜斐对她会有真情意,那会是什么样天大的笑话?颜斐现在对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尝个追逐的过程罢了。一旦连她也对他俯首称臣,获得了,厌倦了,怕是随便安个名堂就可以把她赐死了吧。

素素把折子合上,轻轻放回那一叠奏折之上,静静地漾着笑,右手掌腕处贴放在大腿上,五指一根根慢慢地点拍着落下,再起来,又再缓缓落下。颜斐,别把我还看成以前那个,只靠着颜甄过日子,什么都不懂的丫头,我在你的毒箭下被逼一夜长大了。

颜斐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转头看素素,见她甜笑一脸,问道:“折子有什么让你乐的?”言毕,就准备去取最上那本奏折。

素素压在他手上,站起来俯身靠近颜斐,两人鼻尖的距离不过一寸,气息在其中暧昧的交缠着,眷恋萦绕着。她又溢出笑来,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状,“皇上要赐死素素么?舍得么?”

颜斐在她没涂药膏的那边脸上,轻轻地印了一吻,又问道:“为何这样说?朕当然是不舍得。”

素素挺直上身,把那叠上书说要把她赐死的奏折一块递到颜斐面前,再次笑道:“那皇上快复了这些折子,他们都要把素素置死。”

颜斐接过,慢慢一本本打开,果然内容都是一样,均请求赐死先帝正妃秦素素,好与先帝合葬一处,双宿双栖,恋蝶齐飞。

素素见颜斐半天没一点动静声色,更清楚了与一帮大臣之间,自己所握的胜券。若是真的不再留她,颜斐绝不会半日犹豫不定,自己地位还是比他们略略高出一层,只是霍丞相和宁贵妃的外戚一帮重臣、老臣,都不好得罪,才让他难以落笔回复。素素故作哀戚地一转身往外走去,幽幽说道:“命不由己,奈何此生,花开蝶舞终不得,惟有泪散梦一场。”素素淡笑着出了殿门,往琉璃房走去,身后匿静一片,颜斐如她所想,没有追出来也没回她的话。

素素到青瓷大缸里把其他水仙、杜鹃、百合等的花都捞出来扔到一旁,又到缸旁拿着铃兰花枝搅着水。她也不知把所有花都泡在一块,毒性会不会相冲消抵,但当时颜斐在身后,也只好这样不易让他起疑心。她把铃兰香花水抹在耳后脖子上,拉低襟口,把手伸进肚兜里,又涂抹在胸前腹上。她还站于琉璃房内,手肘枕撑在缸缘,双手在青瓷大缸里一下一下地浇泼着,她要等着,等到颜斐过来找她为止,那样就极有机会可在今日下手了。

太阳慢慢爬到了正当中,即便是秋天了,但在如此高度紧张的精神中,素素还是隐隐冒了一层薄汗,亦或许那只是她的虚汗。一直等不到颜斐过来,在耐性快要消磨完的时候,却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素素在缸里甩了甩手,心里道:就今日吧,就在今日吧!她转身看着颜斐,定定地看着,带着薄雾般的迷离,忽地扯出一抹苍白的笑,“皇上复了折子了么?定于何日要素素死?可否先行告之素素一声?”

“傻瓜,胡乱想些什么?”颜斐上前一把把她揽进怀里,抚着她的青丝道:“朕怎么舍得?那些折子朕自有办法回了,你只要好好的随朕,其他什么事都不用管,凡事有朕。近午时了,陪朕一道用午膳。”颜斐抱开一点距离,俯低身子与素素平视,小声地似是哄道:“朕让福佑秘密地把御膳传到你宫里来了,别声张,没人知道。”

素素看着残花秃枝,低眉浅笑复道:“其他什么事都不用管,凡事有皇上。”

颜斐把素素抱入殿中,坐落,细细端详,“红倒是褪了,但还不消肿,今夜朕再给你涂遍药膏,你睡觉别压着那边脸,明日一早起来,应该差不多好了。”又与她并肩而坐,在她耳旁深深一吸问道:“怎的香了。”

素素靠到颜斐怀里,笑答道:“琉璃房内开满鲜花,素素沾点香气有何奇?”

颜斐把她扶正,“先用膳吧。”

素素却又反腻在他身上,嗲声道:“素素这般香,皇上也不欢喜么?怎么不亲素素一口?”

颜斐往后仰了仰身,挑眉看她,“听到朕说护着你,进殿里就撒起娇来了?”

“呵呵。”素素甜甜一笑,环上颜斐的脖子,仰着头看他,“可不就是因为皇上宠着素素。”

颜斐把素素手带下来,牵她去净手,“今日都肿了半边脸的,就别点火了吧,一会朕兴致来了,就顾不上你是伤员了。”

素素却不放弃,仍缠着颜斐一手晃着撒娇道:“别嘛,你就依了素素。”

颜斐握着素素双手一块放盆里净手,然后只轻轻在她额上点了一吻,“难得朕今日君子礼让了,你倒不乐意。朕对你肿了半边脸的不感兴趣,你还是乖乖的等消了肿再说吧。”

素素努了努嘴,没话可说,转身先回桌旁,心里一步步思索,难道颜斐闻到香味觉察出来了?还是肿着脸真的让他提不起兴趣?若是前者,那下趟即便有机会,也更艰难了;若是后者,那倒是意外他少有的温谦。

颜斐坐席执箸用膳,“今日朕要把奏折阅完,你在旁歇歇睡会,或者看会书吧。”

宁贵妃寻事过后好几日,颜斐都没再过来素素宫中。素素等得着急,又害怕让颜斐发现蛛丝马迹。

连着等了近半月,还是不见颜斐前来,素素都有冲动想亲自去找他了,这样守株待兔要等到何时?正盘算着,便听到云依在外给颜斐行礼的声音,素素匆忙沾了些铃兰花香水拍打在脖子与锁骨上,走出琉璃房,笑脸迎上去。

颜斐站在院中,笑着张开双臂等着素素过来。

素素投进颜斐怀里,蹭了两下才仰起小脸委屈道:“皇上怎么这般忍心,一连丢下素素近半月之久?”

颜斐环着素素腰,轻描淡写道:“朝堂上有些小事要处理,殊不知一处理便是半月。”他捏捏她鼻子,“连你这也没顾上。”

素素可怜道:“就是,让我望穿秋水。”

颜斐微仰头大笑起来,“哈哈,是么?那朕今日可不让你逃。”

素素看颜斐,也微微笑着,如他一般好看的男子,怕是不好再寻出第二人来了吧,墨色飞扬的丹凤眼眸,赛雪盈润的白嫩肌肤,艳红薄纯,清朗笑声。她嘴上道:“素素能逃哪去?要逃也是逃到皇上怀里去。”内心里实则紧张而兴奋,暗暗笑道:颜斐好好笑上一会吧,再过会你就不一定还能笑得出来了。

颜斐把素素扛到肩上,大步流星往殿内走去,“嗯,是个好主意,提醒了朕,一会便让你无处可藏。”一进殿,颜斐便一脚勾门合上,把素素放在软塌上,抚着她的脸庞,慢悠悠地轻道:“云依给你点的炉子烘得殿内真热,素素不觉得热吗?”

素素望着颜斐,眸子似是柔得快要淌出水来,她摇了摇头,轻启朱唇道:“不热,合着身上衣裳,这温度正好。”

颜斐解了明黄腰带,褪了龙袍搭在一旁椅上,身着单衣又侧坐回素素身旁,两手撑于她脸侧,压下身,亦压低了声音,如魔魅一般蛊道:“那若是素素褪了衣裳,是不是要冷?”他又压低了几分,鼻尖碰着鼻尖,羽睫扫着羽睫,勾唇缓缓而道:“那是不是要躲到朕的怀里?”

饶是素素再有准备,亦被他的魔魅慑了魂魄,呆过后,狠掐了下自己才震下心神,仰起下巴,把自己丹唇在颜斐薄唇上印过一吻才道:“皇上怎都猜到了,真是没劲。”

颜斐撑直上身,伸舌舔过自己唇瓣,“在朕记忆里,这可是素素第一次主动给朕的吻,只是太浅了点,尝不出味来。”

素素黠慧笑道:“不是常言道:由浅入深?”

“哈哈。说得甚是在理。”颜斐大笑,扯去她的腰带扔到地上。

素素安静地在他怀里等着,侧头看向炉子里猩红的碳火,只静静等待着颜斐往下亲上脖子。

颜斐撑起手,在上与素素对视,一手顺着耳廓上下轻滑,把玩她的耳垂,缓缓道:“怎么还没喘过气来?还是在想十二弟?朕看你一脸的凝重,这叫朕如何提得起兴致来?”

素素转而看着颜斐,牵着他的手凑至嘴边吻了下,抿唇笑道:“素素怎么这般轻易便可叫皇上吃起醋来,当真是值了。”

颜斐捏着素素下颚左右转了下,仔细端详,然后笑道:“嗯,倒是有几分自持的姿色。”

素素扑哧地笑出声来,用手肘撑了半身,略高声音道:“既然皇上不来兴致,便切不可勉强。”

颜斐拉下素素双手,轻压在她身上,“朕现在又来兴致了。”说罢吻过她的腮骨,便去亲素素的脖子。

素素略扬嘴角微笑,她只觉得颈间的吻,濡湿而又绵长,似吮似啃。素素欢悦欣慰,颜斐你终于肯上计了,任你亲出满颈桃瓣色,又当如何,都是离枝飘零当空散,不复见明日朝阳了。

颜斐解开素素肚兜系带,笑道:“素素来帮朕宽衣吧。”

素素未见颜斐有任何异样,小心着不敢乱作行为,只乖乖地随他的话,给他宽衣解带。她乖巧地一点头,轻声道:“嗯。”当她去卸颜斐单衣的时候,虽是极力克制了不抖,可温度已经开始由温转凉,由凉转冰了。“素素觉着凉了,手都冰了,刚没冰到皇上吧?”

颜斐啄了素素小嘴一下,拉着她的手贴到自己胸膛,然后把她揽进怀里,笑道:“素素你可知道,你听话时的样子特别的,”他笑看着她,一会才再道:“特别的让朕欢喜。”

素素把头枕在颜斐肩窝,闭上眼柔柔道:“皇上喜欢就好。”

颜斐微笑,在她耳旁吹气道:“素素可是想了?告诉朕,朕都满足你。”

素素空茫着双眼望着床幔,心里重复着一念头:纵有再大的委屈,忍过这一时,就是天蓝地阔了。颜甄,我便可追随而去寻你了。她留恋地看着房中的一切,都是颜甄在时所用之物,每一处、每一寸都有它的故事,化蝶成双漫天舞,撒花看尽春秋色。

颜斐见素素不答,只当她是羞,“还不求饶,没想到你小人儿的,能耐倒挺大。”

素素跪在软塌上,双手五指关节皆已泛青,死死地爪抓着垫子。颜斐,你狠!临死前也要如此羞辱我!只是在颜斐没毒发之前,她都不能发作,只得咬唇死忍着。这样的折磨还得忍受多久……毒发吧,消散吧,再见便是烟花漫天。颜斐,整一后宫都没能满足你吗,来我这发泄兽-欲!

慢慢颜斐脸色潮红,他抱着她贴在自己身上,上了软塌,侧身拥她而卧,倦声道:“陪朕睡会,晚膳时再作打理吧。”

素素不语,左右也再没多长时候了,随他而为。

颜斐才合上眼,却感觉一阵恶心隐隐而来,慢慢地清晰泛起,胃里也跟着抽痛。他撑起身来盘腿运气调息,却还是止不住,张嘴呕吐。

素素冷眼看着,爬起来自己穿衣系带,然后整齐地坐在一旁,抱膝相看。颜斐见调理不过来,已知是素素做的手脚,但何毒却不清楚。此刻解毒保命方为上策,他转头对门外福佑大喝道:“速传李荣过来!不得惊动任何人!”颜斐看一眼素素,朦胧烟雨的美丽,淡笑在旁,他缓缓闭上眼,倒卧于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