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山石后,楚翔眼睛微微眯起,死死的盯着一名快步走来的、身着素色云裳的妙龄少女。这位带领着大队人马、行色匆匆的如画女子,竟然能给他别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亲和的感觉!
女子很美,这不可否认,即便在见惯美女的楚翔眼中,也能算是极美的。但比之大德高僧更加不在乎皮囊的楚翔,却单单在乎女子那一双秋波连慧的眼睛,那盈盈眼波,总让人不自觉的想要疼惜,让人着迷。
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想要保护,怜惜对方的念头。可就在那股念头升起同时,识海内另一股冰凉传来,将那一点点萌动的苗头完全浇灭。
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楚翔就那么堂皇的抱着紫衫从巨石后面走出,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笑了。
“有趣的波斯幻魔诀,有趣的小昭”
紫衫同样轻笑着盯着小昭,忽然侧过脸来,看着楚翔问道。
“楚翔,她美吗?”
楚翔轻轻的,点了点头。
“紫衫,波斯幻魔总诀,你有吗?”
“没有哩,只有心诀。总诀,是波斯明教教主练的。”
紫衫轻声道,似乎是怕惊动了那群尚未在视线中消失的高手们。
楚翔颔首,沉吟了片刻,笑问。
“你说,在小昭心里,究竟是她的母亲重要,还是张无忌重要。”
紫衫同样笑了,坏坏的笑。
“不知道咧,不过小昭,一定很难选择吧。”
依韵转过身去,敛眉。
几十名高手涌入场中,顿时让这本以落定尘埃的局势再起变化。
百名神宗超一流高手,立马分出一半来,齐齐的拦在新到的一众高手面前,人人一手执剑,一手拿着暴雨梨花针筒。
这种经过强化后的暗器之王,虽然依旧不能对绝顶、乃至更强的高手造成伤害,但对付一些行动不便,亦或者绝顶之下的人物,却是充满了震慑杀伤效果。
不过显然,这群不素之客并不知道暴雨梨花针的厉害。
小昭看到场中被围困的张无忌委顿在地,立刻慌张的朝领队者嘀咕了几句不明含义的话语。依韵却是当下猜到,必定是波斯话无疑,对来人的身份,也就有了几分揣度。
那金发碧眼的大汉犹豫的扫了众人一眼,特别是依韵、清风、明月三人,即便不常在中原走动,高手辨别目标强弱的本能还是有的。
大汉犹豫不决,小昭却是已经在旁大声呵斥了起来。
也不知小昭究竟骂了什么,只见那名大汉忽然面红耳赤,而后恼怒的瞪了小昭一眼,方才再度看向依韵众人,抱拳开口。
“诸位中原的朋友,我等乃波斯明教教徒,还请这位朋友放了那名男子,也算是和我波斯明教结个善缘。”
碧眼大汉吐气朗朗,说的竟然是一番汉语。虽然腔调略显怪异,但那文邹邹的话语,分明就是本就精通汉语的。
依韵脸皮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皮笑肉不笑。
“杀!”
简单的回答,简单到令人胆寒。
因为他知道,大汉究竟在犹豫什么!
对方所忌并非纯粹只是己方强大的实力,更因他还有同伴未到!资料中,波斯明教前往冰火岛的圣使共有三位,而现在只来了一位!
大汉一惊,高声呼喝了一句,只见立刻有十名身手出众之辈将小昭团团围住,其他人则悍不畏死的朝着严阵以待的五十名神宗超一流高手冲去。
“小心!”
玄冥二老齐声朝着一众临时盟友高呼,他们是亲眼见到暴雨梨花针威力的,可惜这警告,却是来晚了!
那五十名超一流高手中,领头之人脸上挂着残酷的冷笑,只见其手臂一挥,而后
漫天银色暴雨倾泻,那盛开的究竟是曼妙的梨花,还是乍现的烟火。
万针齐发的场面,总是让人战栗,若非机关威力有限,只怕即便是东方不败,在这等密集的攻击下,也难免要殒命!
十步之内,可比十石强弓!
顿时,那碧眼大汉就见到冲上前去的几十名一流、超一流高手以更快的速度倒退回来,眼中尽是银色的浪潮。
值此危难之刻,大汉首先想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小昭!
一声大喝,那名异族大汉全身涌起丈高的气劲火焰,飞身跃至小昭身前,而后双掌齐推,大片火海自掌间汇聚,聚成一道红色光幕!
银色暴雨不停击打在光幕上,激起一个又一个细小而密集的涟漪,偏偏大汉就像那屹立在海洋中的礁石,在银色的浪潮下,总是不肯退却半步。
浪潮来得快,去的也快,待满目银光散尽,脸色潮红的大汉一口逆血没能忍住,喷薄了出来。
噗!
大汉半跪在地,脸色由赤红转为煞白。原本在这样的攻击中,若是单要自保,凭大汉绝顶之上的修为,只怕连毛都不会掉一根,但为了保护小昭这个圣女,完全选择与之大面积硬撼下,却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所幸,在他的竭力施为下,小昭毫发未伤,就连那十名修为明显更出众的次绝顶高手,也仅仅有几个被擦破了一点皮毛。
“你们,带着圣女,先走!”
大汉用波斯话朝着身后十人冷冷下令,看向依韵等人的目光,已是存了死志。
依韵冷笑,却好似听懂了对方的话语。
“走?还走得了吗!”
话音乍落,已经化为一道紫色流光,直接跃过众神宗高手,穿梭至大汉面前!
十名次绝顶高手中,立刻分出一半齐齐朝着紫影扑去,其他则护着小昭有序的朝外退走。
小昭不甘,倒也懂得轻重缓急,无奈再度看了张无忌一眼,在赵敏认同的眼神中,摇头离去。
却在此时,十名波斯明教次绝顶高手中,那几个方才被擦破一点皮毛的家伙,脸色骤然而变,一道青气在眉心隐现!
“你们怎么了!”
小昭感受到身旁有人脚步停顿了一下,立时担忧的朝着那两名脸带青气的教徒看去。那两人刚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不想只觉脑中一阵天旋地转,而后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口吐绿沫,开始垂死抽搐!
连逍遥子都能毒翻的毒药,岂是区区次绝顶高手能够抵挡?他们虽然先前就感觉自己中了毒,但也没有在意。原本能对高手起作用的毒药就十分稀少,加上重则在身,谁又知道这一耽搁,就殒了性命。
同样事情,在另一边一人身上也开始发生,那人一时异变,连带身边同伴都愣了一下,可依韵的剑,却是没有丝毫停顿!
快,实在是快!难以想象,依韵的剑为何总能一日快过一日,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若将七灵中散纸的快剑拿来和依韵比较,完全就是小巫之于大巫,学徒之于鲁班。
这几名次绝顶高手,只怕就算散纸也未必会拿正眼来瞧,遑论依韵!
武道上,差一步,便是天渊!
几点紫色星芒闪逝,就在几人反应过来之前,星芒已经透过了眉心,带走了他们所有念头!
碧眼大汉武道修为已至绝顶之列,就算比起玄冥二老,也不会差的太远,若要以此时江湖境界来分,多少也是一名意境半成熟高手。这等高手,已可列入大派掌门之流!
可惜,他遇上的是传说!
一张紫色星网忽然自眼前覆压而来,内伤之下,大汉本能灵觉都下降了许多。
想也未想,身上本要熄灭的丈高气焰,再度勃发起来,红色火光直达三丈,冲霄而燃!
轰!
朴实无华的一拳狠狠砸在星网之上,这看似粗鄙的一拳,实则已经用上了圣火令上的武道奥义,那是,令人完全无法躲闪的一拳!
星网的确未躲,因为就在大汉铁拳堪要命中目标时,星网猛然收缩,化为一点紫色浓郁到似要滴出的星芒!
星芒直直的朝着大汉铁拳刺去,带起一阵凛冽的呼啸,好似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隐约间,大汉好像看到了星芒之后那执剑的紫袍男子!
不闪不避,碧眼大汉毅然一拳砸去,竟然试图以肉掌强悍神兵,只是看他脸上狰狞的冷笑,那在火光气劲映照下好似修罗恶鬼般丑恶的面孔,不难想象内中必有玄机!
一时间,那一拳,仿佛夺走了所有人的心神,隐约间,就连外人都发现,那好似流星般的铁拳,竟然在空气中撕裂了一道扭曲!
“死吧!”
大汉用汉语高声呼喝,流星般的铁拳终于如愿撞上了那一点浓郁到几乎要滴出色彩的紫色星芒!
只是,预料中的爆炸,迟迟未来。
一道虚形拳影投体而出,砂锅大的无形拳劲,直接在空气中带出了一条真空轨迹,通达宇外。
一时间,就连天空中的白云都被打出一大块凹陷,呼啸之音这才接踵而至!
这一拳的威能,惊天动地,然而一拳打在空处的大汉,脸色已然灰败!
中计了!
一柄快剑自后心刺入,剑是普通的强化青龙,剑招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快剑,没有惊天动地的奥义,有的仅仅只是一般的快。
依韵,甚至没有动用全力!
大汉脚下,大片岩石裂开,尤其十丈方圆内,完全碎成数尺厚的粉末。
大汉低下头来,看着胸前透出的一柄利剑。
鲜血滴落,溅起点点石屑尘埃。
大汉,不甘的倒了下去,而这时,小昭几人方才走出十几丈远!
依韵讽刺的话语,随风而飞,依稀回荡在几人耳畔。
“走?还走的掉吗?”
云、月二使带着一众数百名波斯明教高手,匆忙的朝着谷内那四季如春的山谷行去。
方才,却正是一名自称明教圣女的女子,验明身份后,又慌张的带着风圣使众人率先行前往“救人”。
虽然明教教规中,圣女的地位无疑仅在教主之下,相当于朝廷里的储君一般。但本能的,云、月二使并不信任这忽然冒出来的圣女。即便碍于教规,这种想法不能宣诸于众,但却也事先安排好了船上一切事宜,故此才晚了半刻。
在两人心中,风圣使无疑修为是最高的,一般来说,只要不遇上过分强大的高手,自保总是有余。但不知为何,两人总觉得一阵阵心惊肉跳,这并非好兆头。
要知道风、云、月三人在一起修炼数十年,相互间早已达到心灵相通的地步。而且三人所修武功,除了圣火令上记载的《霍山精要》,倚为根基的还是另一套合击功法!
三人分开,仅仅算做三名意境级半成熟高手,若是相互配合,即便遇上意境大成之辈,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否则,波斯明教总坛也不会给他们派下如此重要的任务——迎回圣女。
当然,此圣女、已非彼圣女。
两人带着大部队形色匆匆,却是没有发现身后尾随着的一男一女。
楚翔忽然停下脚步,反掌从空间戒指内取出一枚莲花状、苹果大小的精巧物什,郑重的放到紫衫手中。
“这是本宗最新、也是纯粹意外之下产生的成果,不要拆解,不要研究,更加不要随意试验。也许,这是天下唯一一枚能对意境大成高手产生致命威胁的暗器。至少除了传说中的孔雀翎,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威力更加强大,切记切记,原本,是不想给你的。就怕你胡闹,伤了自己。”
楚翔少有的,表情万分严肃,甚至,在拿着这枚“暗器”之时,连自己都产生了一种本能的颤栗。他此时的修为,也不过比之江湖中所谓的意境大成,强上一些罢了。
也不知紫衫有没有听到楚翔的警告,总之,当这枚莲花状不知如何使用的暗器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就完全被吸引住了。
它是如此的美丽,即便隔着厚厚的铁衣,她仿佛都能感受到内中的澎湃,还有凄美。
紫衫是白色,而白色,也许是当世玩家中唯一能和喜儿媲美的存在。即便紫衫已经散去了全部内力,但高手的本能,依旧在。
无需试验,甚至不需要知道用法,当这泛射着银质光泽的妖异莲花入手,她就懂得了一切。
“为什么,要给我。”
紫衫很严肃,从未有过的严肃。也许,这一刻,紫衫已经再难保持平静,或者说,紫衫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紫衫。
楚翔深深的看了紫衫一眼,也许更应该将之唤作白色,展颜轻笑,第一次,抱着伊人,深吻。
紫衫,愕然,就连那朵妖莲,都失手掉到了地上。
唇分,紫衫依旧满脸红晕,神色迷失在甜蜜之中。
“你若要害我,我早已经死了。”
“不论你是谁,你在我眼里,你就是紫衫。就像你曾经说过的,不论我变成怎样,我在你眼里,始终都是白衣。”
“曾经,我对一个女人说过,如果可以,希望她永远站在我的圈内。可是,她为了其他人,拒绝了。”
“那是我心灵中,自修炼武道以来,自心止如水以来,第一次波澜。她成为了,我最不想杀,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杀的人。”
“但终究,理智的我,已经用一条线,将她隔开。”
“那么你,不论是哪个你,是否愿意抛下过去,永远站在我划出的圈内呢?”
“也许永远太远,没有人能够承诺。但我只希望,在尽可能长的时间里,我们都能坚持对彼此的坚持。十年、百年、千年、亦或者万年。”
“我要的爱,太自私。就如同你了解的,我原本就是一个,将自己看的,比整个世界都重要的人。像我这种人,要么为人厌恶,在外人鄙夷的目光中,一生碌碌。要么,当真凌驾到众生之上,成为天地这盘棋局上的王。”
“这注定了,我要的爱,只能自私。自私到,容不下任何杂质。”
“我将它交给你,同样是一种抉择。我选择试图让自己去拥有一份自私的爱,哪怕不惜为此,陷入危局。”
“我不知道你的选择,也不会去强迫。但是,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将剑刺入你的心脏。”
“我知道,若我们中间有了一条线,我一定,会毫不犹豫,那么去做。”
“单方面的感情,无法改变我既定的决定。”
“抛出了威胁,就像伸出手,拉着你,不让我们之间会有隔阂。但一个圆,再怎么圆,也不会永远是圆。谁又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看不见的线条在阻隔呢?我能为你、为自己做的,只有这么多。”
“感性的我,已经给出了承诺,将性命交托的承诺。理性的我,将不会再为任何事,产生任何愧疚。”
“我从来都不怕,无法力敌的阻挠。即便那掌控我的,也终有一天要被我踩在脚下。我只怕,自己没有了去那么做的借口。”
“不要让我,有一天,没有借口,再爱你。也不要让我,有一天,没有了借口,不杀你。我要的感情很自私,但我已经为了这种自私,付出了我能付出的全部。”
“当死亡不会再有重生,当生命只有一次,选择,竟是这般沉重。”
淡淡的话语,徘徊在紫衫脑海。楚翔一句话都没说,但紫衫真的听到了这些。
有些矛盾,有些混乱,这是一种,连楚翔自己,都弄不清的期盼。
紫衫没有骗人,她真的能,听到楚翔的心声。
楚翔要的,不仅仅是紫衫的感情,更加还有白色的感情。
楚翔他,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眼角一滴冰凉划落,滴在那朵含苞欲放的妖莲之上。银色的光泽中,似乎透漏着一股隐隐别样的波动。
看着那好似忽然变得轻松的白色背影,紫衫忽然很想哭。
有许多人,总是那般倔强,不仅仅是对掌控自己的存在倔强,甚至连对自己本身的决定,都倔强的要去改变。
紫衫了解理智的可怕,她的哥哥,小剑,本就是一个理智至上的男人。但当理智和感性冲突,又会如何呢?
从某种意义来说,楚翔的感性,其实不高,但再低,终究不是零。至少在这具身体中时,不是。
紫衫没有犹豫,低下身来,试图捡起妖莲。
但就在触碰到莲叶的那一刻,她彷如遭到电击,完全僵住了。
紫衫不会犹豫,但白色会。
当死亡不在意味着重生,我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任性?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你的影子,已经盖过了那抹红。
楚翔嘴角弯起,看着犹自匆匆茫然不知的众人,再次冷笑。
我总喜欢,站在他人背后,如同勾魂使者般,举起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