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正是因为他对危险天生敏感的直觉,将郭家从一次次生死危机中带了出来,并发展到了现在。
而现在,那种危险的感觉又来了。
……
南阳城东,有一片不算大的森林,墨绿色蔓延数里,魂界母亲河“荒河”的支流贯穿其中,滋润了林中花草树木,养活了无数大小生灵。
荒河支流的一畔,有一木屋,普通的白桦木板所建,茅草覆棚。木屋面河开窗,窗里伸出一根细长钓竿,垂于河水之上,无线无钩,不知在钓何物。
一条白毛扁鹊啾啾飞来,小眼睛瞅向窗内,却将那沉默执竿的白胡子老者看成了一块石头,翅膀一振,竟不知死活地朝窗子里飞了进去。它落在那白胡子老者的脑袋上,欢快地啾啾几声,跳转方位,然后好整以暇地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
直到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毛扁鹊才被惊吓飞走。
郭立满脸苦笑地看着扑腾飞走的那道白影,又看了看仿若无事的太上长老,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屋内气氛有点尴尬。
“额……大长老……”郭立道。
大长老神色淡然,缓缓地将手中钓竿放下,又摸了摸刚才被白毛扁鹊踩过的脑壳,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立儿啊,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是。”郭立道:“大长老,若非寻常事,立儿绝对不会打扰大长老的清修,只是今日之事,我思来想去都觉不同寻常,所以必须来和大长老商量一下……”
大长老眉毛一挑,心道沉稳如你都觉得不寻常的事,那么必定是不正常的!于是他转过身来,算是表明自己的认真态度,道:“怎么个不寻常法?”
“或许,关乎家族的存亡。”
话音刚落,郭立便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大长老,却看到大长老神色依旧,眼神里却蓦地多了一份警惕与慎重之色。
……
“颖儿,我们先回去吧,二弟他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储物间里,郭天阳语重心长地对旁边如花似玉的少女说道,平静的语气下却隐藏着汹涌如潮的愤怒,但他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心里瞬间已有七八个折辱后者的计划。
郭颖儿没有心情去理会郭天阳,她的一副心思仍是全聚集在沉睡的郭慕身上。
突然遭遇抢剑的意外变故后,原本被众人以为可以救活郭慕的太上长老丢下一句“这小子,明日能醒就能活,明日若还醒不了,那么即便大太上长老亲自出手,恐怕都无回天之力了!”之后,就腾空离去了。
留下一众郭家晚辈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颖儿?”郭天阳心中犹存一份侥幸,或许郭颖儿还会听他的话。
“天阳表哥,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他。”郭颖儿说道。
郭天阳想说什么,可看到郭颖儿脸上的坚决,欲言又止,最后转身带着一干手下离开。
待他走后,郭颖儿却是转头看着他离开的方
向,表情愤恨,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回郭家的路上,郭天阳一直铁青着脸,心情十分不爽。对自己二弟的愤怒、嫉妒、讨厌等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令他此刻的内心,如海啸时的潮浪一般无法平息。
旁边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黑痣青年见状,忙上前小心询问道:“大少爷,怎么了?”
黑痣青年并不怕郭天阳因为心情烦躁,被他打扰而降罪于他,相反,他十分清楚郭天阳的脾气,知道这人阴沉得可怕,做事非常沉稳,绝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去影响到自己的下属,他不是那种自毁长城的人。
而现在,郭天阳需要有人站出来,为他排忧解难,这也是黑痣青年作为一个狗腿子最重要的职责。
郭天阳知道黑痣青年的心思,也知道黑痣青年一定能猜到自己的意思,便含糊不清地说道:“某些人,即便成了要死不活的废物,也让人兴不起半点同情心,还是那么讨厌。”
“这个世界,这种人,越少越好。”
黑痣青年神色一凛,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从此刻开始,郭天阳对郭慕已经起了杀心。或许现在他不会对郭慕动手,但以后,一旦有机会,郭天阳绝不会心慈手软。
郭天阳就是这样一个人,就算平时装得如何温文尔雅,他的内心深处,仍是藏着这么一颗比毒蛇还恶毒的心肠,即便是面对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也不例外。
这也是在世家大族之中,非常常见的亲情浅薄的现象。
郭天阳一行人走远之后,街边杂货店的门板后面,却是吱呀一声打开。旋即,头戴斗笠的郭冲从里面走了出来,铁面具遮掩下的另外半边脸,渐渐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邪异笑容。
抢剑失败,不愿暴露自己而从容选择撤退的他,本以为这个计划里出现的意外变故会影响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为此,即便他精心于阴谋诡计,也不免觉得有些头疼。
可是,刚才他无意之间,却发现了郭家大少爷和郭慕之间的矛盾,一个绝妙的计划突然在他脑中出现。
他在心里默道:“郭立啊郭立,天要亡你,这就是你的命啊!”
他将斗笠的帽檐放下来,正好遮住了眼,才低头转身关上门板。
走到阳光下,他就如一尊沐浴圣洁的邪神塑像。
一切故事,将从他的手中开始,如漫漫不绝的黑色江河,吞噬了天空的澄净如冰,污染了海洋的沉默深蓝。
邪恶,就在此刻开始蔓延,旋即无边无际,淹没所有。
……
郭靖,郭家三长老的嫡系子孙,在元修一道上的天赋仅次于郭天阳。与郭天阳一样,自小到大极受宠爱,但与郭天阳的低调沉稳相比,郭靖则更像一个骄傲过了头的纨绔子弟。他热衷于斗鸡赌骰,常常流连于青楼酒肆之间,偏偏其父辈对其溺爱得过分,似乎以为,不如此就不是一个大家族天才的风格。
郭靖的行为作风代表了郭家当代青年才俊的普遍作风,也难怪,谁让郭家一直以来都那么强大,那么富有,郭家的年轻人又怎能
知道怎么去约束自我呢。
当然,郭天阳和郭慕是个特例。郭天阳自小便被作为家主重点培养,郭家的长辈们自然是不愿意看到一个只知道玩的未来家主,所以郭天阳从小就被灌输了各种思想,也明白如何才能成为长辈们心目中的接班人。虽然他仍免不了骄傲,但相比同龄人,还是显得成熟许多。而郭慕从小就被欺辱,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之中生活着,若是不低调,不隐忍,只会换来更多的责骂和打击。十多年的生活,让郭慕比郭家任何年轻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多做事,少说话,不与他人争高低,只与自己争朝夕。
说到真正的成熟,郭慕和郭天阳比起来,则是更像一个成年人。可惜真正有当家主潜质的郭慕并未被郭家长辈们看得起,原因很多,后面会一一揭开。
而此刻,郭慕仍是没有从休克中苏醒,郭颖儿仍然泪眼婆娑地守护在他的身边,郭天阳仍然躺在自己厢房的床上,双手枕头,满心忿恨,而郭立仍然在南阳城东的森林,和郭家最神秘,最强大的太上长老商量着该如何应对郭家这次极有可能是最大的劫难。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发生。
南阳城里的好吃楼上,却有一场要命的争执正在发生,而从这场争执开始,所有蓄势待发的阴谋阳谋,如同被点燃了最关键的导火索一般,席卷着铺天盖地的火雨而来。
郭靖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原来这一日,郭靖和往常一样在好吃楼的包厢里大吃大喝,同时对陪酒的侍女上下其手,好不逍遥自在。而楼下的普通饭桌上,却因为近日郭家坊市大开的缘故,聚集了许多外地的散修者。他们一边谈论各自的生活见闻,交流修炼心得,一边举杯相碰,聊得不亦乐乎。
按理说,大家自己吃自己的,互不影响,身份金钱地位权势各方面的差距也代表了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若是寻常,必无相交。
可偏偏就在双方喝酒喝得兴致颇高的时候,好吃楼里飘来了一道“风景”。这道“风景”不是他物,正是一名貌美如花的窈窕少女。俗话说“女人是男人眼里的风景”,这少女虽然年不过十五六岁,却生有一种魅惑众人的妩媚,眨眸动唇之间,都是那么迷人,让人忍不住心中燃烧起无边欲火。
这个少女,正是一名以卖唱为生的孤儿。
少女的身后,站着一个戴着斗笠和半边铁面具的男人,灰纱遮住了他的脸,以致于在场所有的元修者,都看不清他的面容,也无法辨认他是不是一名元修者,更遑论修为多深。
但想来需要亲人抛头露面卖唱博赏为生,定然不会是一名元修者。
在场的散修们也就草草打量了斗笠男子几眼,就又将目光聚集到前面那美丽如仙的少女脸上、身上,色迷迷的目光,仿佛要将少女本就不厚的衣衫看穿,看到那衣衫里的旖旎风光。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少女其实是一名自幼学习狐媚之术的霹雳娇娃,而那个戴斗笠的铁面男子,也并非寻常人。
正是郭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