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周氏讲道

文定之日刚过, 凌落便开始了她漫长的待嫁日子。

这几日,北风刮得呼呼的,凌落却穿得单薄。她屋子里头的地龙烧的火火的, 连王氏和周氏等人都见天儿的往她屋子里钻。

“哎, 我说怎么咱家落落这些天儿不出门呢, 原来是给这屋子绊住了。哎, 过几日, 把咱们几个的主屋也改成这烧地龙的,否则,真真冷死人。”周氏满足的靠在美人榻上吩咐着王氏。

王氏一边看凌落针线, 一边笑答:“娘,落落这屋子, 还是当年世子爷带着人弄的呢。咱们这样的人家, 哪儿有本事弄这个?”

凌落本在做针线, 却不提防王氏忽的提到“世子爷”三个字。她顿时一阵恍惚,似乎已经许久许久不曾听过这三个字了, 也许久许久不曾见过这个人了。都说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近半年时间里,他大婚,她订婚,他与她再没联系, 再没相见。两人似乎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从未相见从未相识从未相知。

凌落舒了一口气, 似是叹息, 似是鼓励。她抬起头, 笑着对周氏言道:“婆婆要是喜欢,等今后我不在家里了您就住过来呗。”

周氏听得凌落如此道, 乐的欢天喜地,她笑呵呵的道:“哎哟,我的落落哎,婆婆怎能占了你的屋子?”她停了一会儿,抬手理了理鬓发,感慨道:“说起这世子爷来,哎,没想到竟然都已经娶妻了。算一算时间还真是过的快,曾经落落都还天天的要我抱怀里呢,如今也要嫁为人妻了,不过幸而这林家小哥儿是个好男儿,林丞相夫妻也疼落落,我啊,老怀大慰了!”她说罢,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凌落被众人笑的有些羞怯,便将手中的绣件往桌上一扔,嚷嚷道:“不绣了,不绣了。你们串着气儿的来笑话我。”她一边说一边滚在周氏的怀中。说真的,她对着婆婆最是舍不得,从小这婆婆就疼她,她如今年事也高了,也不像往年般健朗了,落落有些心酸。

周氏一边抚摸着凌落头上细软的发,一面笑道:“哟,不绣怎么行。到时候看你那什么去见你公公婆婆、妯娌和夫婿。”

凌落闷在周氏的怀里回道:“林晨涵什么都准备好了。我只管绣他的荷包就好了,那个我昨儿夜里就绣好了的。”

周氏闻言,便伸手把凌落从她的怀中拉起,软言道:“落落,婆婆是个农村人,没什么好教你的。但是对于夫妻婆媳之道,婆婆却是很有经验的。这个一家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诚意和关爱了。林家小哥儿待你好,舍不得你操劳,那是他对你的心意。他为你准备了到时送人的绣件,便是别人收了,那也承他的情,并不是你的心意。你今后与她们处久了,你的针线是怎样的,那些人啊是一看就知,到时候,她们就会晓得你新婚时送的绣件并不是出自你的手。到时候,她们对你难免会产生芥蒂。所以,落落,很多事情都不要存着侥幸的心理。你踏踏实实的做,好好的去对待,用你的真心和你的温暖去接触别人,当别人感受到你的真心,别人才会拿真心来待你。你记着,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虚情假意的人,林家小哥儿如此,林家众人也如此,包括我们一家人也都是如此。”

凌落垂着头,鬓角的发丝柔柔垂下,微微挡着她的脸颊,侧面看去朦朦胧胧的。但是,那股子严肃的劲儿,却透过这层美丽的表面散发了出来。屋子里没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在思考。周氏这番话不仅是在教育凌落,其实对整个屋子的人而言都是一次洗礼。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凌落才抬起头,眼睛里透着认真:“婆婆,我知道了。我会用我的真心去对待那些人、那些事的。我不会再那样去敷衍了!”

周氏闻言,搂过落落,笑着对王氏等人道:“我这孙女儿,向来比别人家的孩子乖巧些。今后也必定是个好媳妇儿。”

陆氏看着凌落的针线道:“可不,瞧瞧咱们落落的针线,这手法儿也比别家的姑娘好些。”她说着,又迟疑了些许道:“娘,您刚才那番话,我知道,其实更多的是对我和老二媳妇儿的。娘,你放心,媳妇不会做那起子虚情假意之人的。这些日子,我也时常梦见以前在农村时的情形,娘,媳妇儿真的很感激你!”陆氏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自从进了京城,火锅店的生意上来了,她便很少与周氏和二房的人走动了。便是分利有时也不再准时准数的送来。但王氏却毫无怨言,周氏也从不说什么。只是久而久之,她的良心难安,所以今日特地跑了过来,却不想借着落落的事儿得了周氏这番话,现下自是羞愧难当。

周氏见她如此模样,却笑着携了她的手道:“你这孩子,从来就不是那起会虚情假意的人,娘对你放心的很。只是,你如今来的少了,娘有时挂念的慌。你弟妹身子骨太弱了,陪我不了多久就得回去,落落又要待嫁,娘就想你时常过来,咱娘们儿一处说笑也开心开心。”

陆氏自是忙不迭的点头,她带着感激的笑着道:“娘,我知道了。我会天天过来陪你老人家的。”王氏闻言,也携过陆氏的另一只手,两人对视一笑,所有的嫌隙都如烟消散。

凌落看着这一幕,忽觉万分受教,这其实便是周氏现场演绎如何与婆媳妯娌相处啊。她笑着走过去,对陆氏道:“大伯母,你可不要失信哦,我可记着呢!”

陆氏刮刮她的鼻头,笑道:“鬼灵精!”

周氏也一脸暖意的道:“这媳妇孙女们陪着的感觉真是温馨。你们笑你们的罢,只别影响落落做针线就是了。”她从榻上直起身,看着重新拿起针线的凌落:“针线是个敲门砖,你进他家的门,就得拿一手好针线出来……”

窗外的北风停了一阵儿又呼呼的刮起来,将周氏的话轻巧的吹散了开去,只是怎样都吹不散这一屋子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