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日如期而至。
这日一大早,王氏带着一帮下人,洒扫门间,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管不上这些小孩,任他们胡乱玩去,只需记得到了晚间要祭祀祖宗就成。
于是,易哥儿、锦哥儿、凌落及不声不响就随了来的祥哥儿四人一起去北城门处赴约而去。
到了北城门口,林家兄弟尚未到来,他们四人就寻了间茶馆坐下等人。这茶馆就位于城门口,视野极佳,茶博士冲茶的功夫也是极棒的,那特制的铜壶长着长长的壶嘴,茶博士将壶高高举起,茶水如山泉般一泻而下,冲进白白的白瓷盖碗里,竟一点儿不溅出。凌落忽的就想起前世看的四川言子的电视剧,似乎也有这样一幕,记得当时她就学着人家冲,结果冲了一地的茶水,挨了老妈骂。凌落呆呆的看着,呆呆的想着,忽然有些难过,不知她那个世界的母亲可还好。
因着几个小子都给茶博士的这一绝招给唬住,凌落的呆样儿倒没被人发现。
还是锦哥儿的一声呼唤把大家拉回了神:“这儿,林大哥、林四哥。”
两兄弟踏门而入,笑着跟几人打招呼,虽然在看到祥哥儿的时候有些惊讶,但也只是一晃而过,而后自然的表情,好似祥哥儿本该来的一般。
大家也不多说,今日除夕本就挺多事儿,他们都在外呆不了多长时间,所以人一到齐,就直像城外的橘柑园走去。
这园子听说是一大户人家的,不过因自家吃不了,放外卖也不好卖(这泸州城附近种橘柑的人家忒多),因园子就在庐州城外的官道边儿上,来往客人多,大家累了、渴了就想顺手摘两个橘柑吃吃,这主人也是随性之人,所便索性让路过的人摘了吃,只收几个薄钱就是了。谁知,这样一来,许多城里的人家也乐意上园子自己亲自摘了吃,因此园子的这项生意便客似云来。
凌家几个哥儿都在农村长大,爬树是没有不在行的。易哥儿和澈哥儿当下就嗖嗖几下,爬上了一棵树。指挥着祥哥儿接他们从树上扔下来的橘柑。祥哥儿本就是个极聪明的,每次都能眼及手快的接稳他们扔下来的果子。凌落看得直咋舌,林家俩哥儿都到:“祥哥儿莫不是会功夫吧。”祥哥儿只是温和的笑笑,并不答话。
林家兄弟见易哥儿他们矫捷的身姿很是羡慕。他们虽也学过些时日的功夫,但到底还是没怕过树,毕竟家里的规矩也是不许的。
看着两人跃跃欲试的样子,凌落道:“林大哥、林二哥,你们去摘果子吧,我在下面接。”
林家二小哥瞅着小小的凌落疑惑道:“你能接住吗?到时候别砸坏你吧!”
凌落气的眼睛都歪了,切,稀罕。
但两个小哥儿到底没忍住诱惑,好说歹说才劝住凌落回心转意帮他们接橘柑,但又谆谆叮嘱着,要注意安全,看果子要砸着自己就要躲之类的话。
凌落恩恩着答应,心中还是有点感动的。林烨涵和林晨涵手脚并用的爬上树,好不容易站稳,又一手抱着树干一手摘果子往下扔,哪知两个人同时扔出橘柑,凌落只能顾着一个,便就有一个砸在了凌落的小短腿上,凌落一个没站稳,就倒了下去。
易哥儿和锦哥儿一见凌落摔倒,忙不迭的从树上跳下来,围着刚被祥哥儿扶起的凌落问道:“落落,摔疼没?”“落落,你没被砸坏吧!”
凌落摸着被砸的小肉腿:“没事,只是被砸的地方有点痛。”
祥哥儿撩起凌落的裤管,果然发现被砸的地方一片红红的,幸好没淤血没肿。待他抬起眼,已是冷然一片。
这时,林家二位小哥儿也从树上梭了下来,易哥儿起身就朝砸了落落的晨涵打去,两人立马抱着滚在一起打了起来,不多时,锦哥儿和林烨涵也加入了战斗,四人滚做一团你一拳我一拳,足足打了一盏茶时间,急的凌落不行,直喊:“别打了,别打了。人家林四哥也不是有心的。你们住手!!!”最后连吃奶的劲儿都吼了出来。可是四人正打的有劲儿,那会理凌落。
只见祥哥儿则直接捡起地上的树枝,不分青红皂白的朝四人身上挥去。由于有了外在力量的介入,四人便马上分了开来。均怒视祥哥儿。
“小五,你抽什么风,连我也打?”
“小五,你找打啊。”
“凌小五,这没你的事儿。”
“凌小五,哥子没惹你吧。”
祥哥儿只把树枝往地上随意一扔,淡淡笑道:“我只是想分开你们而已。”话刚说完,对面四个哥儿不约而同的齐齐向他扑来,一人朝他胸口打了一拳。随后,就是五人相视之后,开心的大笑声。
都说男人天生崇尚武力,喜欢以武会友。而今,五个男孩子,因着这场架,竟成了一生的至交好友,此是后话。
于是,他们五个男孩加上硬要加入的凌落六人,效仿当年的桃园三结义,就在这柑橘园里义结了兄弟(妹)。
林老大支支吾吾眼神飘忽的咳了两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我有件事要澄清,希望诸位别怪我。“
易哥儿好奇道:“什么事儿?”
“那个,其实我不姓林我姓夏,林是我的母姓,我和晨涵是表兄弟。礼亲王是我的父亲。”林老大憋着一口气把话讲了出来,脸红的跟番茄似地“我并不是有意要慢你们,只是实在不好讲。”
此话一出,凌家兄妹都懵了。夏,是国姓。大夏建立以来,普通百姓都不得姓夏,因此姓夏者不是皇亲就是国戚。因着泸州的泸州老窖是贡品,嗜酒如命的礼亲王就自请了泸州为封地而放弃了原属重庆府的恭州。一来为了好酒,二来为了避嫌(宋时光宗赵享先封为恭王,后以藩王受禅登帝位。其封地就在重庆府的恭州,而后恭州因着双重喜庆之意才有了重庆之名。千百年来,帝王都有此忌讳。而今皇帝此封,岂不是试探之意,礼亲王自然要深表忠心一番)。这么一分析,这林老大身份自然明了。
这时,祥哥儿反应了过来:“你姓什么有什么关系,只是你这般瞒我们,倒是伤人心。”
夏烨涵一听,忙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真的很难得。我不想因为我的姓就失了你们这些朋友。”他说话说得急了,被口水呛住,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易哥儿本也没很生气,他其实能理解夏烨涵,遂帮他顺气:“如今,大家都是兄弟了,前事我就不计较,只是日后可不准这样欺瞒兄弟。否则,兄弟也没得做。”夏烨涵忙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