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夏日的阳光穿过层层云朵,用它的一切热量不遗余力的炙烤大地,温度不断上升似乎在诉说自己的慷慨。
富察府的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门上上夜的小厮打着哈欠与换班的人一起开打大门,厨房里的厨娘在查看今天送来的菜品,洒扫婆子三五成群奔向花园甬道,小丫头们嬉笑着端着水送给各管家娘子和管事嬷嬷梳洗,大丫环们对着铜镜插着珠钗绢花等着一会主子起来上前伺候。
马喇躺在床上睁着眼,英俊的眉毛皱着,直挺的鼻子紧着,薄薄的嘴唇抿着。感觉头痛欲裂,全身像被马车碾过一样酸痛,早知道昨天最后那两杯酒就不喝了。马喇敲敲头,今天再出去说什么也不能喝了。昨天被世伯家的几个兄弟好一通灌,要不是惦记着家里的人,怎么也不会半夜三更的往回跑。天亮了,也该起了,现在去看看她,昨天可是一整天都没看见人了,怪不得古人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到今儿自己才算是真的理解了。可是自己今天还是要出门的,要不赶在早上见一面,那就是六年都没见一面了(三秋是三年,两个三秋可不就是六年)。
“少爷,您起了?”马吉听见里面的声音在门口问道。
“嗯,起了。”马喇道。
一众丫鬟拿好洗漱用具鱼贯而入,马吉端上一碗汤,“爷,先把醒酒汤喝了吧。”
“昨天怎么样?”马喇放下碗,边让丫鬟洗脸边问。
“回少爷话。昨天小姐把菱儿从荣嬷嬷那带回来了,还,还把菱儿的卖身契给,给撕了。全是奴才不好,请少爷责罚。”马吉说着跪了下去。
“嗯。”马喇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马吉跪在地上眼睛骨碌碌乱转,大热的天冷汗也下来了。
丫鬟把洗漱的东西撤下,两个大丫鬟上来给马喇穿衣服。马吉一看赶紧接手,小心翼翼的给少爷系好扣子,挂好玉佩荷包,问道,“少爷,茶饼、香饼今儿带哪种?”
“嫌腻烦,不带了。说。”马喇说着走出房门。
“是,少爷。”马吉忙跟在身后,“然后小姐去了内库。”
“嗯。”
“拿了福晋的一颗珍珠。”
“哦?”
“然后小姐哪也没去,回房歇了。”
“看看去。”马喇走出自己的院子直奔芳华轩。
“少爷,您还没用饭呢!”马吉劝道。
“多事!”马喇径直朝前走去,马吉无耐只得跟上。
芳华轩。
“少爷。”大家看到马喇到来都跪下磕头。
“起吧。小姐呢?”马喇问小喜。
“回少爷话,小姐还在睡。”小喜答道。
马喇听见瑶函还在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是让人叫起呢?还是不打扰她让她继续安睡?自己一天都没看见她了,真想看她一眼啊。可是看看时间,似乎要来不及了。
“你们小姐昨个什么时辰安置的?”马喇问。
“回少爷话。小姐安置的晚,都三更了才睡下。”
“哦?这么晚才睡?以后你们仔细着点,别让你们小姐睡这么晚,她身子本来就弱,再休息不好如何调养?”马喇不满道。
“是,奴婢记住了。”小喜道。
“嗯。”马喇点点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门,怎么也提不起向前一步的勇气。只好转身出了芳华轩。马吉也要跟上,被马喇一眼给钉在门口,懊恼的回到芳华轩,看来今天又要留下来伺候小姐了。
其实马喇进来的时候瑶函已经醒了,不是自然睡醒,是菱儿无意中听见小丫头们说少爷往这边来了,急忙进来叫瑶函起床。可是瑶函昨天睡的晚,现在赖在床上说什么也不起,菱儿差不多拎着耳朵才给瑶函拎起来的,可还没等瑶函从被窝里钻出来,马喇就已经急匆匆的离去了。瑶函一看正好,自己这还没睡够呢,又躺回去补眠。气的菱儿也不管她了,留她自己一个人睡个够。
等睡饱了的瑶函抻着懒腰看着桌子上比昨天还丰盛的饭菜时,已经中午了。
“又这么多?”瑶函为难的看着这桌菜,好好的胃口又给搅合没了。好不容易把马吉、菱儿、小喜弄上桌吃完,都到下午了。
饭后瑶函喝着茶感慨道,“这真是入有仆,出有车。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好愿望终于实现的写照啊……”
“小姐再说什么呢?什么钱啊醒的?”菱儿笑着问。
“就是一种愿望!菱儿的愿望是什么?说出来听听!”瑶函好奇的问。
“菱儿的愿望啊!菱儿的愿望就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和小姐少爷在一起啊!”菱儿道。
“没追求的人!懒得理你!”瑶函撇了她一眼,继续喝茶。
“追求?”菱儿疑惑道。
“理想!”瑶函解释说。
“理想?”菱儿更困惑了,这小姐说的自己明明都能听见,可都是什么意思啊?
“……”瑶函决定让这个孩子读书认字!
“睡觉我是自然醒了,可是银子我没有啊,总不能真赖在马喇家吃大户吧?得想个法子弄点银子花花。”瑶函不再搭理他们,暗暗的想着心事。
“对了,我手里有不少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能不能当两个银子呢?”瑶函想到这忙让菱儿把自己的“家当”拿出来。
菱儿看着小姐在那拿起一个放下一个,再拿起一个再放下一个,折腾了好久了,还是又摇头又叹气的拿不定主意。
“小姐,你这是?”菱儿问
“菱儿,你说这几个哪个更值钱?”瑶函指着桌子上的东西——科罗纳的酒瓶子,发卡和脚链。
“菱儿不知道,小姐买的时候哪样花银子最多呢?”菱儿摇头回答道。
“最多?这个!”最多的就是发卡了!60多块呢!可是古代人的审美、价值观、劳动技术都和现代人不一样啊!怎么办?对了,去问四伯,那可是个老人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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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函、菱儿和马吉来到东直门的“瑞记”门口。抬头正中是一块大匾,用汉语蒙语和满语分别写着店名,左右门柱上是一幅对联。上书“仁义礼智信一样不典,金银铜铁锡全都可当”。路上熙熙攘攘,这却门可罗雀,好像都没什么生意。
“这能行吗?都没人来!”瑶函怀疑道。
“放心吧小姐。再说,没人才对呢!这个‘瑞记’可是京里最大最好的当铺,这不但信誉好价格公道,而且,一般进了‘瑞记’的都是死当,想再拿银子赎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关键是这不收一般的当品!您那宝贝放在别的地方可不一定有人识货。”马吉解释。
“好吧!”瑶函深吸一口气,能不能在这混下去就看今天这一当了。
进门左边是一张桌子配两张椅子,右边是一副书案。正前方是高高的柜台,下面用实木封的死死的,上面是一根根栅栏,中间留有一个半米多长的,四四方方的口。
瑶函看着这一切心里有点打颤,虽然屋里也是窗明几净,但还是感觉阴气森森的,尤其是柜台上的栏杆,看着好像监狱。
“当什么?”皮头儿看见进来的是一位夫人和两个下人,在高高的柜台上头不抬眼不睁得嘟囔了一句。连带着打了个哈欠。
瑶函咬咬牙,狠狠心,稳了稳心神,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壮胆说,“叫掌柜的!”
“上茶。”看见瑶函的气势,皮头儿从高台上下来吩咐一个小伙计。
“客气了。”瑶函微微一颔首。
“小的是这间当铺的皮头儿,您要当什么请跟小的说。”皮头客气的说道。
“你坐不了主!叫你们掌柜的!”瑶函用眼角扫了一下他。
“可这得我先开眼!”皮头儿觉得这位夫人不懂规矩。
“哼!菱儿!”瑶函冷哼一声。
“是,小姐。”菱儿伸手把包袱递给皮头儿。
“咝~~”打开里一层外一层包的严实的包袱,皮头儿睁大了眼睛猛吸了一口凉气。
“夫人请稍等。小的这就去去叫掌柜的。换上好龙井。”把东西轻轻放到桌子上,吩咐完小伙计,皮头儿态度恭敬的打了个千,转身去叫掌柜的了。
“小的是这的掌柜!刚才伙计多有得罪,夫人见谅。”来人面皮白净,微胖,四十岁左右,着深蓝大褂,腰上缀美玉、荷包各一。拱着手,脸上堆笑。
瑶函颔首,面无表情,也不行礼也不说话,架子拿得很大。菱儿、马吉站在瑶函身后,二人恭敬谨慎,看着着实有样!
掌柜的拿起桌子上的东西,仔细观看,心中已经有数了。
“不知夫人欲当几许?”
“先生自是懂行的,开价必然不会亏了您的招牌。”
“那好,那夫人是意欲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
“两千两。”要知道那时候一品大员岁奉银才180两,禄米90石啊!
“不行!”
“噢?”
“三千两。”
“这,恐怕不行。”
“怎么不行?”
“没这规矩,您不能一加价就是一千两。”
“是吗?那您说,这是好东西吗?”
“当然,不然也不能值这个数。”
“那我碎了它如何?”瑶函说着就要往地上扔。能给我两千两就证明你转手能卖两万两,跟我玩这个?姑奶奶我是做外贸的!——瑶函心里明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