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原木浴桶,椭圆形,半人高。
现在里面有大半下的水,看样子应该还没有凉掉,蒸汽不时飘出。里面坐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
马喇听到菱儿催促,犹豫着弯腰伸出手把桶里已经睡着了的人儿抱了出来。
“快放到床上去。”菱儿给刚抱出来瑶函身上又披了一件衣服,打开床上的围帐,铺好被。
马喇把瑶函放到床上,把被盖严,用手理顺她脸上的长发,叹了一口气回身问道,“到底怎么了?怎么在沐浴的时候睡着了呢?”
“少爷,快去请大夫吧。小姐这不是睡着了,而是晕过去了。”菱儿皱着脸说。
“什么?”马喇吃了一惊,喊道,“来人。请大夫。”
“少爷,是谁要大夫?是外伤还是?”四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菱儿过去把门打开,对四伯说,“小姐晕倒了。麻烦四伯去请个大夫吧。”转身回来再对着马喇说,“少爷,您请先出去吧,我帮小姐把身上擦干再换套衣服。”
“恩。好。可是,瑶函怎么会晕倒呢?”马喇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到门口。
“这个,还是大夫来了再说吧。”菱儿担心的看了一眼瑶函,把门关上了。
换好衣服的瑶函躺在床上,除了头发还有点湿,看着就像是睡着了。脸色红润,呼吸绵长,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可那个正伏在桌边写药房的大夫却说她中毒了。
怎么会呢?马喇,纳哈,四伯几个人看看大夫再看看躺在那睡的正香的瑶函,一脑袋浆糊。
“拿去。一日三次,两大碗水煎成一小碗。连服七天。两幅药后应该会清醒。醒来也不要下床,静养,三天之内病人不宜移动。”大夫吹干墨迹,交代众人。
“大夫,她这是怎么中的毒,中的什么毒?”马喇问。
“我知道,是毒蚊子。”菱儿泪眼汪汪的说。
“毒蚊子?”大家觉得这个答案,明显不是真的答案。
“小姐被毒蚊子咬了之后,整个……肿了有鹅蛋那么大的两个大包,小姐不敢挠,痒的直掐自己……。上了神药之后好多了,说是不痒了。晚上沐浴的时候,小姐碰到热水就说有点疼,可是没太在意,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就全肿了,现在腿上,后背上,全是泡,一串串的,看着可吓人了。小姐要出来找大夫,可是刚起身就晕倒了。我想把小姐抱出来,可是抱不动,我刚给小姐披上衣服想去叫少爷,然后,你们就来了。”菱儿断断续续的说完,中间有好几个地方模糊不清,但还不算影响完整度,大家都听明白了。
“神药?什么是神药?不知可否让在下看一下。”大夫皱着眉头说道。
菱儿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刻着“神药“字迹的小瓶递给大夫。
大夫二话不说接过来直接打开瓶塞,轻轻的臭了一下,皱了皱眉,又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像银色耳挖勺的小工具,挖出一点在灯下细看它的颜色,随后把蜡烛拿过来,把小勺放到火上烧。
整个屋里都静静的,几个人闭着嘴,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甚至大家的心全跟着大夫的动作小心的跳动,生怕打扰了大夫。
小勺上的药慢慢烧没了,勺底剩下一点嘿嘿的渣滓。大夫把渣滓磕出来放在手上,手指轻轻一捻,渣滓全变成了细灰。
“这药,是哪来的?”大夫拿手帕把自己的手擦干净,慢慢的问。
“这个,李福,进来。”马喇扬声叫站在门外的从人。
“爷。”李福进来行礼站好。
“你这药,从哪来的?”大夫抢在马喇前面问。
“药?”李福看看马喇,马喇指了指现在放在桌子上的药瓶,脸色沉重,狠狠的盯着李福。马喇现在可以肯定,一定是这个药出了问题,也许这个药是毒药也说不定。想到这,马喇紧紧地握住拳,要是李福敢有半句谎话,必将其毙于掌下!
“爷。”李福看着马喇的神情,知其动了真怒,马上跪下磕头,“这个药是小人买的,买的。”
“在哪买的?”马喇声音冷冷的。
“在刚进这个龙王镇的第一个药铺。小人没有说谎,爷要是不信可以问王武。小人买药时他在旁。”李福可以确定这个药出了问题,但长期的武人作风使得他并没有慌乱,依旧从容而答。
纳哈见李福应对从容、神色平静点了点头,眼里透出欣赏,心里更是赞许有嘉。
“王武。”马喇向门外喝道。
“爷。”王武进屋同样行礼站好,看到李福跪在地上心里暗暗心惊。
“你和李福一起去买的药吗?”马喇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眼睛里凶光频闪,甚是吓人。
“回爷的话,是的。奴才和李福刚进镇子,走了不远就看见一家药铺。李福要进去买药,奴才也要找个当地人问问这的客栈都有哪些,哪好哪不好,所以就一起进去了。李福先问的掌柜的买药,他是这么说的,‘你们这有治蚊虫叮咬的药没有?’,掌柜的答,‘有,不知道客官要哪一种。我们这有抹上了防虫子咬的,也有点燃了熏蚊子的,还有挂在衣服或床头上让蚊虫靠不了身的。’看他还没说完,李福就打断他,说‘我们要被蚊子咬完了之后用的。’那掌柜的又说,‘有。我们这有蚊子咬完之后用的药粉。用的时候拿酒化开,然后抹在咬的地方,抹两回就好了。但是这药粉只管被蚊子咬完的包,蚊子再来可不管,还有药水,这个药水直接用就可以,抹在包上就治,要是抹在衣服上,蚊子就不敢再来了。不过这个药效比较慢,得一阵子才能好。’李福又打断掌柜的的话,‘我们要最好的,起效最快的,最好用一遍就能好的!不拘银子,但我要最好的!你那些废话给我好好省省!’说完李福扔了十两一锭的银子给掌柜的,掌柜的拿着银子就进了后堂。一会就拿了那瓶药出来,说,‘我这药可是祖传的,本来要二十两一瓶的,但看你们那么着急,十五两买给你们吧。’李福二话没说就又扔给他十两。拽着我就出了门。出门后跟我说,‘我看你也别上他这打听了,那老头很是叽歪无趣。我先回了,看爷着急。’说完打马就走了。奴才也不想再回去问那个掌柜的,就又往前走了一段问了一个布庄的伙计,这才定了这个客栈。”王武绘声绘色的把下午买药问路的原始场景又还原给了在座的几位。条理清晰,语言生动,主次分明。四伯眯了咪眼睛,心想果然是打前站的最好人选,再锻炼锻炼能独当一面了。
大夫听完没有说话,拿过药瓶细细把玩。很普通的瓷瓶,除了“神药”小篆两个字没有什么特色。
大家看大夫不说话也都静静的或坐或站。马喇还是冷冷的盯着李福,而李福依然跪在地上,上身挺直,双眼下垂,面容一片坦荡。
大夫拔出瓶塞又细细观看。也是很普通的瓶塞,软木制成,外面包了一块红色的绸子。大夫捏捏瓶塞,神色一动,忙用手把绸子撕开露出里面一个圆柱形的小软木,可是这个圆柱看起来不是很完美,边上有一道裂痕,截面有米粒那么大,软木用红绸子包着看不出来,可解开来能看的十分清楚。
“原来如此。”大夫左手拿着药瓶右手拿着软木,恍然大悟的说道。
“到底如何?是谁下的毒?”马喇眼刀甩过李福,焦急的问。
“时间。”大夫抹了抹下颌的襞须(“襞”:下巴上的胡子。古人胡须分为唇须,络腮须和颏须三种类型。《康熙字典》明确规定了各种胡须的名称,比如上唇的胡须叫作“髭”,下唇的胡须叫作“粜”,颊旁的胡须叫作“髯”,而下巴的胡须则叫“襞”。)笑呵呵的说。
“先生,莫要玩笑。”马喇眯着眼危险的看着这个不知道轻重的大夫。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呵呵,是。”大夫看出马喇的不满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开始为大家解惑。“这个药,还真算的上是神药,要你们二十两银子一点都不贵。不过要是说是老曹家祖传的,那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哦,你们进镇子之后去的第一家药铺的东家姓曹。这个药是由医圣张仲景的药方炼制而成,炼制的时候好药材可是放了不少。不过这个药炼成的时间可是不短了,怕是有个一百来年了。这个药瓶也都不是原来装药的器皿。要说这样也没什么。不过,你们看这个药塞。”大夫把药塞递给马喇让他给大家传看。接着说,“瓶塞少了这么大一块,这里面的药时间一长,可就不是原来的那个神药了。但是要说药效肯定没有多少了,不过倒也没什么害处。”
大夫说完大家更是困惑。药没有危害,那这人是怎么中的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