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矜艺很淡定。
或者说是安静,一进门,她便安静的坐在了床头上,抱着脚,安安静静的坐着,像是在想什么。倒是红莺急得跳脚,见苏矜艺这般,更是急得快哭了,道:“夫人,现在可怎么办啊?”
苏矜艺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不要急……”
红莺急得不行,见她这般,忍不住哭道:“夫人,现在怎么能不急啊!你现在的罪名可是杀人啊!若是真要送了官,可是死罪一条啊!要不夫人,我们再去求求世子吧?好歹你是他的夫人,他一定会帮你的。”
一听到傅麟胤,苏矜艺的目光变得通灵,淡然一笑,道:“红莺,你信不信我?”
她的嫣然一笑,总是带着强大的魅力,不经意间摄人心魂。红莺呆了呆,愣愣的点了点头,好久才反应过来,道:“可是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啊,夫人若要不再趁着这机会求求情,过一阵子送了官可就……”
苏矜艺弯着月牙儿般清丽的眼睛,一丝皎洁扫过眼角,远远飘散,清雅无双的淡笑道:“你若是信我,便好好坐下来,尝尝我新泡的茶,再过几天,便有人来请我们出去。这几天我们就当是好好休息休息。”
又是休息?红莺惊愣的看着她,然而苏矜艺的话虽然看似无理,却不知为何,带着厚厚的信服力,让她不得不渐渐冷静了下来。
苏矜艺心中却有另一番计较。傅麟胤维护三公主而理也不理会她的事情,虽然有一瞬间让她伤心,可是到底苏矜艺不是那种为了吃醋失了理智的人。不过是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傅麟胤的用意。
傅麟胤是为了保护她。
从立秋去求她的那一刻起,阴谋便开始围绕着整个王府铺陈。不,或者说从六婆子的死开始,那阴谋便开始舒展开来。而整个阴谋的中心,便是攻向了她。
傅麟胤在保护她,将她关在了这里,表面上看似已经被遗弃,实际上便是想将计就计让她淡出设计者的眼球,毕竟,她不是幕后人最终的目标。
想到这一点,苏矜艺是感动的,心,就这么再次因为傅麟胤而猛烈的跳动,然而,感激的同时,却也担忧着他。苏矜艺虽然还找不出设计这局的幕后人是谁,却隐隐可以料到,这最终的目标,便是傅麟胤,因此,她可以肯定,或许今晚,最迟明天整个云京就会传遍傅麟胤治家的失败。
礼记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想要治国,必要先齐家,家都治不好,只怕是他本人便有问题。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带兵握权,治国平天下?他可还有让人信服的地方?
既是冲着傅麟胤来,这幕后人只怕便是朝堂上的人。不过,这样的计谋在苏矜艺的眼中,是小气的。只是虽然小气,苏矜艺却还是不得不叹服,这计谋,很是精妙。或许除了王妃和傅麟胤,所有的人都以为,这计谋,是冲着她苏矜艺来的,或许,更多的以为,这是冲着傅冰楼而来。
是什么人能够如此精妙的设计出这样的连环计划?能够如此清楚的了解王府里所有人的品性习惯的,估计便只有王府中人了。那会是谁?苏柳琳?沈燕平?大公子?还是另有他人?
王妃自是不可能去害自己的儿子,而大公子的品行,只怕是整个王府里最差的一个。那么,那个一直在外带兵的二公子呢?
至于沈燕平,苏矜艺想起那个辛苦的为傅麟胤和太子拉进关系,一心为傅麟胤的未来打算的女人,在这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年代,沈燕平不可能会陷害自己的夫君。何况沈家和王府联手,更是必将权倾云腾,更是不可能会自损其左右膀。
倒是苏柳琳。苏矜艺心中确实觉得苏柳琳的可能性最大。
不为其他,就为立秋带来的消息。只是这位殿下,会是谁呢?
是太子吗?
苏矜艺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的大。毕竟苏柳琳被奉为天下第一美人,她不相信那位太子会不慕名前往。虽然她不清楚傅麟胤是怎么和苏柳琳纠缠上的,但若是苏柳琳为了太子而潜伏于傅麟胤身旁,做出这些事的话,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那一个不知名讳的殿下,却让苏矜艺越来越觉得便是云腾太子傅麟扬。可究竟是不是呢?没有证据苏矜艺也不敢肯定。
但她知道,那个看似一直被人左右的傅麟胤,锋芒外漏树敌良多的傅麟胤,其实只怕是真正的锋芒内敛吧?
她看不透他。
正如他故意将苏柳琳推上了众人的眼中,推上了沈燕平的心尖上,成为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之后,却突然舍下她,转而重视起自己来,将她也搅入了局中。
她曾经以为傅麟胤是无意的,可是那个明明一肚子坏水的人,只怕不会不懂这些吧?就单单他此刻为了保护她,在最重要的关头“遗忘”了她这件事看来,他就不是那种不懂这些事情的人。
何况几次聊天,傅麟胤一直是那种一点就通,而且能举一反三的人。
不知不觉,房中已经点起了蜡烛。
冰冷而简单的饭菜,让苏矜艺挑剔着吃了一餐之后。她正消完食准备休息,傅麟胤便来了。
傅麟胤还是爬窗进来的,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像苏矜艺说对不起。说完就这么安静的盯着苏矜艺,一双眼睛亮得让苏矜艺无法直视,她只能眨了眨眼睛,笑道:“我都知道。”
傅麟胤明白苏矜艺是个聪慧敏感的女人,也不多说。只是疲惫的往床上一躺,道:“今晚我又得在这儿避避,你可愿意收留我?”
苏矜艺蹙了蹙眉,猛地四下看去,却发现红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她吃了一惊,看向了那依旧紧锁着的大门。傅麟胤嗤笑了声,将人拉入了怀中,道:“我让手下带走了。”
他说着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关紧了的窗子,重新倒回了床上,黯然笑道:“总算是可以清静一下了。”
苏矜艺盯着窗子呆了呆,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和傅麟胤刚刚聊天的那一瞬间,红莺便让他的手下带着跳窗走了。然而看着傅麟胤微闭双目,疲惫的休息着的模样,忍不住道:“很累?发生了什么事了么?”
傅麟胤张开眼,看了她一眼,叹息道:“还能有什么?楼儿得到消息便急急的赶来,正在母亲那边闹着呢,苏柳琳的孩子掉了,也哭闹不止,反正都叫着要给她们一个公道便是了。”
一大早才出了事,还未近中午傅冰楼便急冲冲的赶来了,一见到傅麟胤便搂着他大哭不止。傅麟胤自然是好生安慰了一番,不过傅冰楼自然是不肯就此罢休了,又是一番大闹,哪知她这厢还在哭着,苏柳琳的丫鬟清吟便急冲冲的跑来,说夫人出事了。
傅麟胤便又赶忙赶过去,果不其然苏柳琳的孩子掉了,见着他又是一番大哭,将点心送过去彻查一番,不负众望的揪出了苏矜艺的丫鬟翡翠,而后又在苏矜艺的房中和沈燕平的房中找到了红花和麝香。
这些作案手法都有些老套了,可是却还是牢牢地套住了所有人。
傅麟胤嘲讽一笑,道:“估计明天早朝的时候,众人批斗的对象便是我了吧?”
听到苏柳琳的孩子掉了,苏矜艺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难受,见傅麟胤似乎不惊讶不心疼,忍不住问道:“你怀疑苏姐姐?”
傅麟胤裂开一抹难看的笑,似乎有那么一种黯然销魂在其中:“曾经相信过。”
忍不住的,苏矜艺心中嘲讽自己,亏自己还那样的担心受怕,殊不知立秋听到的消息,或许早已传入了傅麟胤耳中。然而这么想着,她却又忍不住再次审视起眼前的男人。
是怎么样的心,才能在明知身旁的女人有问题的时候,却还能笑得那么温柔,时不时的给予她最贴心的关怀呢?居然一直都装得那么像……
于是这么想着,苏矜艺有忍不住自嘲的动了动嘴角,话还没说出,人已经被傅麟胤抱紧,耳边传来男人独有的呼吸,沉重和粗野。他道:“艺儿,那么多女人,你是最干净的一个。你不要让我失望,千万不要……”
你是最干净的一个。这是傅麟胤第二次这么说了,苏矜艺有些恍惚,却能够感受到傅麟胤的渴望和难过。于是苏矜艺忍不住张开手,紧紧的回抱住他,道:“我不会背叛你。”
那是她的承诺,也是一种选择。兜兜转转了那么久,她苏矜艺最终还是决定留在了这里。
傅麟胤像是松了一口气,一只手抱紧了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一扇,不远处桌子上的蜡烛瞬间熄灭。
虽然桌子和床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却也有三尺远的距离,就这么简单的一扇……苏矜艺惊讶的眨了眨眼睛,看着那还冒着烟的蜡烛。
原来,他居然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