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擅作画的凌月婵竟然说有画作要拿出来供人赏鉴?这可真是有意思啊。凌霄却看到她眼中闪烁着并不善意的神色,不禁怀疑,难道问题在这幅画里?今天她们所安排的重头戏,难道就是这幅画吗?
可是一幅画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凌霄拭目以待。
“月婵妹妹,你如此灵秀可人,想必才学也是极好的,这画作定然也是难得一见的佳品,就赶快让我们先睹为快吧。”罗裳已经在催促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让凌月婵听了极为舒心。
只见她抽掉绑着画轴的红绸,一下子松开来,滚轴缓缓落下,一点点露出此画的真面目来。
果然如凌月婵所言,画中盈盈然立着两名白衣仕女,黑发红颜,容颜胜雪,衣袂飘飘,仿似欲凌风而去。两位美人的身旁还有一片斑竹,苍翠葱郁,竹节分明,点点墨斑有如天成。此等画工,没有十余载的苦工,绝不是轻易能就练就的。
在座的嫔妃们都看呆了眼,这真的是面前这个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所画就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感受着众人既羡又惊的眼神,凌月婵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仿佛这画当真出自她的手笔一般。她得意地朝凌霄看去,看到凌霄满面震惊的样子,更是满意地笑起来。
许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副图绝佳的画工上,这时,终于有一人对画作的内容产生了质疑。刘芳仪微微皱着眉头,疑惑道:“这是湘妃图?”
此话一出,不少人露出恍然的表情,再一细看画上的两位美人,神色更是开始变得微妙起来,纷纷看向凌霄。
湘妃,自然就是娥皇女英,想必没有几个人会不知道这两位吧。此时,凌月婵在种人面前公然展示此图,此中意味真真是耐人寻味啊。
最关键的还不止于此,细细看那画中人物,就会发现,左边那个略显稚嫩的少女隐隐有几分凌月婵的风采,而右边那位年纪略长较为成熟一些、头戴鸾凤金步摇的女子,分明就是凌霄,凌婕妤!
此刻的凌霄,几乎已经是脸色铁青了,再怎么想要压制都压制不住。不过,她之所以如此,并不单单是如其他人所想的那样,因为凌月婵毫不掩饰的司马昭之心。而是,这幅画,明明是出自她母亲沈慕柔的手笔!
“姐姐,你看,妹妹的画工是不是有所长进呀?”凌月婵还拿着那幅画洋洋得意,甚至还刻意走到凌霄面前,娇笑着问她。
凌霄袖中双拳紧握,修长的指甲狠狠陷进肉里,却浑然不觉。她咬着牙,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沉沉道:“好,真真是好极了!”
看到她这样,凌月婵很满意,她想要的效果达到了,不过又有点被她这个样子怵到了,强自镇定道:“既然连姐姐都说好,想来是不差的了。”说着“咯咯”笑起来。
凌霄已经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回自己宫中的了,只知道,此事没过半天,就已经传得宫中人尽皆知了。
差不多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凌月婵不知好歹、痴心妄想的,也有说凌霄软弱无能、尽由着人爬到头上的,不过不管是诟病凌月婵也好,还是说其他的也罢,此事终归都是凌霄将脸面丢得分毫无存。此事一出,没有不笑话她的。
“小主,您,您别生气,气坏了自己多划不来。”青雾想要劝一下凌霄,可这话说得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毕竟凌月婵做出这种事来,连她都差点把鼻子得气歪了,这是什么妹妹啊,真不知到底是来探望还是来气死姐姐的。
凌霄手握瓷杯,面色丝毫未见好转,眉头紧皱,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愤怒。
那幅画分明是出自母亲的手笔,而母亲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画出这种图来的,更不会交给凌月婵。那么,只能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母亲在凌府里受到了胁迫。
本来凌霄还以为,自己受宠以后,母亲在府里的待遇会好一些。至少,现在她不在府里了,母亲不用再因为担心她而处处受制于人。相反,她还可以作为母亲的后盾和依靠。可是!如今,母亲竟然还是要因为她受到绮罗她们的要挟!
亲手作出这样一幅图,交给敌人的女儿,明知道对方会去危害到自己女儿的安全和地位,可还是不得不听从。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该是多么锥心刺骨的一件事啊。
“朱莲,咱们一会儿……”这时,凌月婵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凌霄狠厉的眸光朝那个方向投去,“去把她带进来!”
不一会儿,青雾就把凌月婵带到了凌霄面前。
“本小姐累了,硬要叫我过来干什么?怎么说,我也是父亲大人最宠爱的小女儿,姐姐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吗?你这哪里是虐带亲妹,根本就是不孝犯上!”凌月婵满面不情愿,索性嚷嚷道。
在这之前她还稍微装一下,今日湘妃图事件一出,看到凌霄的那般激动的样子,她就知道是走对棋了。凌月婵心中暗道,正如娘说的那样,凌霄这个女人最大的软肋就是沈慕柔,若是提醒提醒她,她必不敢再嚣张。
想到这里,凌月婵一下子就变得底气十足。不仅如此,甚至还给凌霄瞬间就戴上了一个不孝的恶名。对于这种倒打一耙的事情,她可是最擅长的。
凌霄有些懒懒地斜靠在榻上,目光慵懒,看似一副散漫无心的模样,听了这番质问,露出疑惑,轻轻问道:“妹妹就这样回房了,不打算跟姐姐我聊聊你那突飞猛进的画技么?”
凌月婵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却也是暗喜。虽说她是想借着此事打击凌霄,并且利用沈慕柔来威逼她不得妨碍自己的道路,但是现下还只是暗示而已,倒也尚未准备好当面挑明了说。
而现在听凌霄的意思,倒像是要跟她好好谈谈呢。如此沉不住气,而且看起来也不像要发怒的样子,看来在宫中许久,也还是不过尔尔嘛。凌月婵前几天心底升出来的那一丝敬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那个软弱的姐姐还是跟从前并无不同嘛。
“哦?”凌月婵眉毛一挑,露出喜色来,刚才被硬“请”进来的恼怒已经不见,上前一步,反问道:“姐姐想怎么聊啊?难道是想让那段古老而美好的佳话传奇成为当今现实?就由咱们姐妹……”
不成想,她话还没说完,凌霄抓起手边的一个铜质熏香炉就往凌月婵砸了过去,要不是她躲得快,大概就要被砸个正着了。
看着地上还在冒着烟,甚至还带着点点火星子的香灰,还有一些没有烧完的香料,凌月婵一阵后怕,这要是烫到身上……
“啊——你,你想干什么!你竟然想要谋害亲妹!?”反应过来后,她立刻就尖叫起来,并转头命令碧荷,道:“碧荷,你快出去叫人来,让人们看看,平日温婉的凌婕妤是怎么心肠歹毒、大胆泼辣的!”
碧荷听了吩咐,一脸怒色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被小年子给拦住了。碧荷一看是当日迎接自己入宫的小太监,哪里把他放在眼里,一把推开他就要往外冲。却不想,小年子看着瘦弱不堪,气力可是大得很。也不客气,一反手就把碧荷推倒在地。
“你这个死太监!竟然敢推我?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碧荷露出痛苦的表情,确实是摔重了,一边揉着腰一边怒骂小年子。
“住嘴!你是什么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栖鸾堂中岂容你放肆?尔岚,把这小贱人拖出去重大五十大板,记得,要塞住嘴!”凌霄从榻上站起来,眼神幽深,黑得深不见底,厌恶,愤怒,恨意,聚集其间,如火焰一般燃烧着。
碧荷一听,顿时面色惨白,五十大板,这是要打死她啊!立刻就哭嚎着向另凌月婵求救,“小姐,小姐,救我啊,你要救救我啊!”
“凌霄!碧荷是我的丫鬟,你竟然想要部分青红皂白就打死她!”凌月婵虽说平日对丫鬟也不怎么样,但是自己打骂可以,哪里容得别人来染指?何况,碧荷也算是她的一员得力干将了,哪能由得凌霄打死她。
凌霄踩过地上那堆香灰,完全不介意那被热灰烫坏的裙边,看着凌月婵道:“妹妹想必是忘了,我可是连亲妹妹都可以谋害的,又怎么会把一个丫鬟放在眼里呢?”
说着走到碧荷面前,低着头俯视她,道:“想必是平日月婵妹妹待你们这些狗奴才太好了,日子过得舒坦了,忘性就比较大。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主子忘性大一点倒也还不要紧,可要是奴才这般,那可是要丢性命的!”
说完又转头盯着凌月婵,幽幽道:“这里,可还是我的栖鸾堂!嚣张,也要有个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