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铲??一??(6)
李鸭子拿很刁的眼光在翠翠的身上划,翠翠灰沓沓的情绪感染得他也少了欣赏的兴趣,他不满意道:“咋就这样呢,我是能吃了你吗?”他想发发牢骚:那洋婆子看起来怎么就那么顺眼,你翠翠咋就不让俺也顺顺眼呢?他能看出这娘们跟娘们比起来真还有些不太一样,但他也明白这翠翠也能像洋婆子一样的让他顺眼,可这翠翠还就真没有让他顺眼,这让他有些懊丧!他想干脆就这样让翠翠站着,非让她站到使自己顺眼不可——大架杆身边的女人当了自己的婆娘,他执意要杀去她的一脖子犟筋!
委屈的翠翠在李鸭子淡漠漂移的眼光中终于站不下去了,她偷觑了一眼,身子晃动了一下,像是要跌倒前的趔趄,身体在弯曲的时候让胳膊先探到了衣裳上,手已然抓到了那件大襟上衣。她滑稽并敏捷着把上衣遮挡到胸前,觉得不妥,又慌乱不住地下移上拉,眼睛中朝李鸭子投去幽怨的神情。这眼神让本在挑剔中的李鸭子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他一边压抑着笑一边朝翠翠招手,正无可奈何也无所适从的翠翠顾不了许多,竟顺着他拧身子钻到了他的怀里,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女人温润的肉身子带着电,就这么一钻一贴,李鸭子马上就知道自己要翻天了,浑身麻酥酥地燥热鼓胀,却感觉是在被熔化着。夏天的身子容易被汗浸透,这热更是厉害,顷刻间李鸭子已经被汗水淹没了!他哪甘心被淹没,想捞起一把稻草,那把稻草就是翠翠。他嘴里琐碎地念叨:“翠翠呀,你是俺远行的马,你是俺过河的船,你是俺上天的梯子,你是俺入地的钻,你还是俺的啥呢?你是俺的庄稼地呀——”
第二天大早,钻地龙就来看李鸭子,翠翠羞答答地去了张寡妇房里。钻地龙强装欢颜笑着问:“师弟,腿啥样了,轻点没有?带着伤可不敢太过轻狂。”
李鸭子说:“保着本儿呢。”
钻地龙把李鸭子的腿拉住看了看,说:“我都不知道你戴着这洋铁皮筒子,咋还会有那心兴,叫我呀,就是怀里拱个天仙,也不敢碰。”
李鸭子腼腆地笑笑,说:“那是你怀里没有拱天仙,真拱个天仙,你怕是敢舍一条腿,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钻地龙愁眉不展,把五指捏在一起,在李鸭子面前晃了晃,低声叹道:“师弟,俺一家子的命还捏在人家手里呢,早点把古器弄来,叫师哥安心吧!”
李鸭子看着自己的腿说:“这样子咋去吗?”
钻地龙说:“我把老鳖头找来了,先叫他把你腿上的东西去掉。”说着话,朝外面喊了一声,“老鳖头,当家的叫你进屋嘞。”
听着外面叮叮当当一阵响,一个铁匠模样的人进来,在门口就杀身子跪了一跪,说:“当家的受熬煎了,昨夜黑儿就该喊我呀,小的跑一趟腿值个啥,弄得当家的一夜没睡安生吧?”说着,把铁剪子从靠在床边,搬着李鸭子的腿审视。看过了,狐疑地骨碌着眼珠子问,“当家的不是在地下伤着的?”
李鸭子别了老鳖头一眼,说:“你才分门另过几天,舌头倒是长长了,就忘了行里的规矩?”
老鳖头不敢再多问,赶忙拉过一个凳子,把李鸭子的脚放到上面,开始用铁剪子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剪那洋铁皮筒子。李鸭子的腿悬着,老鳖头手里的剪子也是悬着剪,开始几剪子还可以,再往下去就忍不住了,剪一剪子李鸭子就会叫两声,呻吟加着嘶喊引得张寡妇和土匪们都来围观。等那眉毛上都挂着汗珠的老鳖头浑身被汗湿透,铁剪子上都被血染的通红,已剪得面目全非的洋铁皮筒子才“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嗓子干哑的李鸭子看着自己血淋淋的腿,还是轻松地笑了。这时候,翠翠才凑到前面,一声不吭地把一包金疮药均匀地撒到李鸭子的伤口上,拿着一块布,把他的半条腿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搀扶到床上。
老鳖头不声不响地走了,等人都散去,李鸭子才埋怨钻地龙说,“找谁都比找他强,你知道他现在正弄着啥嘞?”钻地龙似有所悟地点着头不敢吭声。
这一天,翠翠一直在用中药汤子给李鸭子的脚熏蒸,李鸭子躺在屋子门口不能动,扇着扇子瞎琢磨。他盯着翠翠的大脚片子问:“你这脚为什么不缠,打小就准备当女土匪吧?”
翠翠说:“还真是打小就当了土匪,俺也是肉票,家里人不赎,就砸干娘手里了。”
他又问翠翠:“你杀过人吗?”
翠翠说:“我手里的枪也要命。”
他再问翠翠:“你要是怀上俺的种,还当土匪吗?”
翠翠红着脸呛他:“你能不能说些别的?”
他还想问这问那,翠翠白了他一眼说:“我是哑巴!”
李鸭子有瞎琢磨的习惯,他说是找古墓落下的毛病,白天找古墓他喜欢一个人背着手在地里到处乱走,夜晚领着人盗墓他就蹲在廖天野地胡思乱想。也许正是他这喜欢琢磨的习惯,使他能够当上这个行当里的当家人——掌眼。挖个三尺的坑,搭眼一看,大概就能知道底下有没有古墓;抓起一把新土看看,下个锥子嗅嗅土里的?气味,能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墓,墓里是有青铜器还是金银器;就是有没有玉器,也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更主要的是他懂风水,能依着地脉形势找到墓穴。
他实在想不起该给自己这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女人说些什么黏糊的话,难得这时舒缓的时光,又不舍得不说,就干脆可着劲儿吹起了自己当掌眼的本领。盗墓贼本来就是个神秘的行当,经他绘声绘色地一讲,不但引得土匪们围着他听,连张寡妇也搬来椅子,双手捧着脸听得入神。
他看见钻地龙家的大小人等都是一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样子,远远地不敢靠近,很不痛快地说:“俺门里的人都成你们的肉票了,老干娘,我不论咋说的能,想想还是土匪都比贼霸道!”
他的话让张寡妇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