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雁飞见他出拳极慢,也有可能是想让他看清楚。他也没多去细想,毕竟,萧镇远“墨玉铁龙”大名在那里压着,不敢有稍许大意。
不过萧镇远的这一招甚是普通,是少林炮拳的一招,称为“飞将射石”,取的是汉将李广月夜射石的典故,忍不住有些奇怪,只想:“这一招仅我知道的破解方法便有至少十三种之多,暗藏杀手的就有七种,爷爷这般试我,却不知是何种缘故?”
可是他仅仅就这一转念间,就觉着前胸有一股大力压得直似要喘不过气来。便当此时,什么普通擒拿手中的勾手、圈臂、掴脸、击胸、踢腹、抓喉以至于更加厉害的云中现爪、空谷足音、烟云过眼、羚羊挂角诸般繁复精奥的招式都已派不上了用场。无奈之下,只得以炮拳中的一式“通天炮”也是一拳冲出,竟是要以硬碰硬的局面。双拳一碰,内力相较,砰的一声,覃雁飞额头豆大的汗珠立时便淌了下来,忙上身前倾,将压力转向了下盘,胸腹中的五脏六腑方始好受了些。
萧镇远亦是暗暗吃惊,虽知好友将毕生内力传给了他,可未曾想到覃雁飞的内劲竟然如此雄浑。为了避免陷入与他对拼内力的局面,忙凌空后跃,滴溜溜转了五六个圈儿,方长舒了口气,暗想:“拳怕少壮,当真如此。”再瞧覃雁飞时,见他虽原地未动,但双腿至膝盖以下均已没入地中,竟如一支木桩一般被生生钉入了地中,但却未激起半点尘土,那是他情急之下,将萧镇远的拳力直直地灌入地中的意思了。再瞧他一张俊脸已涨得同通红,过了好半晌才喘上了气来。
萧镇远问道:“这一招的名字知道吗?”
覃雁飞轻轻点头,道:“这是飞将射石。”
萧镇远点头,道:“对,这也是龙潭拳中的第一招,姿势和招名虽然一样,但运劲的方式却大不相同,甚至大相径庭,你把《史记》中描写李广射石的文字背给我听!”
覃雁飞应道:“是,‘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因更复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
萧镇远“嘿嘿”一笑,道:“三十三个字,一个字都不差,总还有些根底,孺子可教,李广射石的关键乃是‘以为虎而射之’,好了,俗话说,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本来可以给你时间让你慢慢参悟的,可是现在形势紧迫,我给你五分钟,之后咱们就学下一招。”
覃雁飞皱了眉,心想:“我当初学这一招的时候,师父却没跟我说这些,以为虎而射之,实际上不就是陷之死地而后存,这么大的威力纯粹是给逼出来的。以石为虎,可真是奇招。可是也只有穷途末路了才好用吧,不然,以这一找这么大的威力,这一拳打将下去,谁受得了。可得有什么仇什么怨,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不可的地步。”虽然一边用脑子想着,另一边手上却缓缓地摆出了射箭的姿势,右拳对准了院落当心的一株老梅树,“呼!”地打出了一拳,掌风到处,梅枝轻摇,落雪纷纷,枝上的梅花簇簇拥拥,极是活泼。
他曾以燃木刀法修了木棍与肖慕华合战谭圣杰,这燃木刀法的练习方法乃是直立一根木桩,对准了用八十一个招式劈八十一刀,但每一刀都不能挨到木桩半些儿,而人的内劲却要使刀身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热量引燃了木桩。只是传闻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自能以肉掌代钢刀,无坚不破,现整个少林寺当属了心禅师专擅其技。他当初既然做得到,现下里功夫好了,自然也能做得到,果见萧镇远面沉似水,冷冷地道:“当断不断,必留后患,以石为虎是要是你集中全力去消灭他,不是要你被吓破了胆,不敢动弹。”
覃雁飞听萧镇远说话如同虎啸,心中暗暗害怕,手脚一乱,打出的拳脚反而不成章法了。
萧镇远见他眼神中颇有震栗之色,心中更加不满,道:“笨蛋!你没听说过《孙子兵法》上说的激水之激,至于漂石者,势也。的话吗?所以不仅要狠,而且要快,最重要的是心得稳。龙潭拳招式不多,归根到底也只有一十七式,便是动作套路也极为简单,其能够成为四奇成名绝技之一,就在于其力量极为凶猛,一旦使出,对手绝无还手的可能,明白吗?”
覃雁飞听他说话声色俱厉,心中更加害怕。他虽有一身的武功,但从小到大,没有一个动作,没有一次力量的增强不是出于了尘约束甚至是逼迫,至于他个人的才能则绝对不允许有丝毫的发挥,哪怕是外露。因此上尽管萧镇远的话可以说已经简单到了十分粗浅的地步,可是这种填注式的方式竟吓得他一时头脑空白,动也不敢动上一动。
萧镇远一生,曾有五个徒弟,外界合称“五勇”。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五人都在不同时期参了军,而且最终的命运竟都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这五个人均是千中挑万中选的精锐人材,身手功夫绝不会次于现在的八骏十三杰,甚至更好一些。萧镇远看着眼前近乎傻了的覃雁飞,想起了五个聪明灵动的徒儿,忍不住心痛,只得摆了摆手,道:“去吧!”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自顾自回了书房。
覃雁飞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愧又疚,无奈之下,也只得回房间。萧秋雪见他这么早就回了来,忍不住又惊又喜,待见到他如死灰一样的脸色时,也只皱了皱眉,便神色转喜,涌入了他的怀里。覃雁飞身手将她搂住了,想说什么,可又觉得吼头堵得慌,竟说不出一个字来,手也不自禁地松了。
萧秋雪也不计较,轻声道:“小雁子,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将覃雁飞的手臂放了下来,却将他按在了沙发上,伸手将茶几上倒扣着的茶杯反转了过来,覃雁飞也不敢问她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