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微微一笑,向了然招了招手。了然抱着覃雁飞却只率了十五了来到近前,老僧对智空道:“老衲见你排挤众师弟,手段之残忍已大大超乎了为人的想象。后来却见你只是将了然方丈囚禁了,并未加害他们的性命,尚存着一念之仁,遂决心度化于你,不知你可曾留意,你每日里起床之后,禅堂里总是多了一本《般若波罗蜜心经》,可惜你总是视而不见的。”
智空大惊。他依稀曾见过桌上有一本经书的,但当时他整日里忙着寺里的俗务,心烦意乱,只道是服侍自己的小和尚疏懒了,也没多加在意,此时想了起来,却也忍不住冷汗直流,要是自己真的一下了狠心,怕是到时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了然见那老僧其貌不扬,但佛法修为却远在众僧之上,不由又羞又惭。想起这些年来百事缠身,对参禅的功课着实地荒废了不少,身心俱疲,即便如此还是险置少林寺于全派倾覆的境地,想到此不由面红过耳,低下了头。却又瞧了瞧怀里的覃雁飞,见他脸上时青时红,却一丝表情都看不出,身子也忽而似一块炽人的热炭,忽而热又如一块彻骨的寒冰,症状之奇,前所未见,不由大吃一惊,转头向那老僧瞧去,就听他说道:“古之学者大贤聪慧明断,所识既博,却也极是烦恼,学富五车之后便困扰于众多纷繁的表象而不认识到事物的本质而陷入‘知见障’,本寺有绝技七十二项,皆是伤人性命的武艺,禅宗教人向善,两者背道而驰,相互克制,武艺越高,戾气越深,困惑也就会越多。只有精研佛法,常怀慈悲之念,才能根除戾念,突破自己所设置的心理障碍,智清幼时为时所迫,刻苦练功,原也不以为甚,先贤奋发之所为作也,但人心为之,常理难测,只是彼当时年纪尚幼武功也不高,毒也还不明显,但此次回寺,他却是武功超绝,想是又有一番的经历,福缘不浅,而戾毒业已攻心,情势已危同垒卵,只是常人不识罢了。”说罢,顿了顿,“也是他命不当绝,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化解着一部分,这世间,除了佛法,当真还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有这种魔力了。”
了然听他说得字字珠玑,忍不住听得满头大汗,就听他继续说道:“智空,智清命在顷刻,只有你的洗髓经可以救的,你救还是不救?”
智空抬头道:“智空已是大罪之身,如有能补大过于万一者,何乐而不为?”
老僧笑道:“智清坏你大事,你不怨恨于他?”
智空笑道:“弟子久在尘劳关锁,当今已是看得淡了。只是害了这么多的人,小僧于心不忍,望大师成全。”
老僧微笑着点头,道:“大彻大悟,昔年三百五十强盗放下屠刀亦可立地成佛,你虽害人不浅,空门广大,亦能容得下你。”
智空伏身称谢。就这样,少林寺一场空前浩劫消解于无形,僧众们也都各归各位,按部就班地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智空在方丈室为覃雁飞悉心疗伤,不觉间,三天已经过去。在这三天中,了然整顿寺务,任贤远佞,千年古刹便又恢复了往时的尊崇。两日后,了然将方丈之位让于智闲,三月之后,率诸了师兄弟归隐后山,跟随那扫塔老僧专心学佛法去了。又一月后,智闲心灰意懒,遂将方丈之位传于智信,智信禅师方当壮年,励精图治,广传少**功文化,积极参与中外文化的交流,并将分院开到了德国,极大的促进了中外友好的进程。而智空也将这里发生的事修书告知了师父柳清溪,并将自己真心皈依佛门的心意表白了,诚意劝阻他不要再做于国于民都无意义的事。数十载菁华毁于一旦,柳清溪立即着手调查,得知真相后,直气得柳清溪呕了数升鲜血,大病了半个多月。
却说覃雁飞苏醒之后,听完众僧叙述前由,当即挣扎着给那扫塔老僧跪下了,道:“若非大师,我命休矣!”又向智空谢过了,智空摇头道:“我当谢过你才是。”
老僧道:“智清,你此时身上的戾毒虽被压制,但终是心腹大患,老衲有一言相劝,你还是留在了寺中,将后患除去了为是。”
覃雁飞摇头道:“多谢大师好意,弟子已是归心似箭,不敢多耽半刻了。”
老僧道:“尔红尘未断,那也只有随缘了,嗯!尊夫人的姓名能见告吗?”
覃雁飞一呆,转念一想:“雪儿的名字告诉了你可不好。”便道:“她姓萧!”
老僧沉吟道:“唔,姓萧,覃萧,覃萧,便是琴萧,看来是天作之合了,呵呵,少侠,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望你保重。你师父的舍利子已于前日葬于塔林,你也可以放心了。”
覃雁飞满心欢喜,道过了谢,当天拜过了塔林的师父舍利塔,拜别了众僧,回到家乡的省城去找爱侣萧秋雪了。他于此次少林寺度过危难实有大功,合寺上下无不感怀,了然更将身上的袈裟脱下,赠于覃雁飞,并留言道:“但凡少林弟子见此袈裟,不管覃少侠受何灾难,均须全力扶持。”他在少林寺亦有一班熟人,临别之际,依依之情,按下不表。
覃雁飞当晚下的飞机,本打算住一晚,第二天再去找萧秋雪的,却不料她早已在候机大厅里等了许久了,当他们彼此的眼神看到对方的时候,均是那么不经意地一错愕,萧秋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覃雁飞也立在了当地,足有半分钟谁也没有意识动一下,但转而萧秋雪低了头,轻声说了句:“你回来了!”
覃雁飞笑了笑,缓缓走了过去,牵起她的手,轻轻摇了摇,见她容色憔悴,知道她为了自己着实地担了不少的心,当下又是感激又是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