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雪抬了头,茫然地看了覃雁飞一眼,双手接过了汤,舀了一勺放在了嘴里,咽了下去,又去舀第二勺。这鸡汤是机器人莎莎做的,据公司的说明书上讲:“采用了最纯正的肉品原料,最科学的调料配比,做出来的汤清而不淡,油而不腻,咸而不苦,麻而不辣,余香绕口,滋味本是极好的,但吃在萧秋雪的嘴里,却是土气息、泥滋味,直如同嚼蜡一般。
覃雁飞本不习惯看人家吃东西,那样既不雅观又不是很礼貌,但今天是例外,他忽然觉得就只是离开一小会儿,也不敢对她放心的。
萧秋雪勉强喝了一碗汤,便觉再也吃不下东西了,覃雁飞本来想劝,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了回去,当下草草地收拾了,又坐回到她的身边,她不说话,他也就不敢出声,两个人就这么闷闷地坐着,覃雁飞忽然觉着:就算是这样能闷闷地陪着她,也开心地很了,他不敢去想为什么,其实少年心怀,情愫初生,又有谁能说得清楚,讲得明白呢?
萧秋雪此时脑中一片空白,至少,她心里想的,不是覃雁飞。她一直是低着头的,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男孩子正在呆呆地瞧着她,等到她注意到的时候,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受。她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他说不上来,只是笑了笑。
她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这些年我们日日夜夜地奋斗着,为的不就是改变做弱势群体的命运,可是,做到以为是自己成功了的那一步,冷静下来一想,自己还是弱势群体中的一员,我真得不晓得,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覃雁飞道:“生命的意义?什么是意义呢?什么叫做活得有意义呢?有事业、有家庭、有亲人还有自尊心,要活得比别人强,什么是追求的尽头?或者根本就没有,这些都是假的,这个世界上有珍惜自己的人,在乎自己的人。珍惜珍惜自己的人,在乎在乎自己的人,保护他们,这样也就活得有意义了。”
萧秋雪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变了很多啊!”
覃雁飞摇摇头,道:“或许吧!人总会变的。”
萧秋雪悠悠地道:“是不是因为有了陈婷?”
覃雁飞点点头,伸手握了她冰凉的手,道:“是,也因为有你,你们这些好朋友对我好,我也会尽全力保护你们,不受伤害。”
萧秋雪伸手支了下巴,叹道:“是啊!小……”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大妥当,便改口道:“小孩子也会长大的。”
覃雁飞听她的话有些不伦不类,也不起疑,只道是她伤心过度了些,随柔声慰道:“谁天生下来就是大人呢?总要学会慢慢经历的。”
萧秋雪“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现在想听萍儿的事吗?”
覃雁飞低了头道,一会儿抬起了头,低声道:“你知道吗?在你昏迷的时候,是我这一生之中经历的最手忙脚乱的时候。因为我知道,我不可以有半点儿差池,不然,我会失去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不管怎样萍儿,她已经不在了,可是你我都还活着,还要继续生活下去,我不希望你在这事上伤得深了,你明白吗?”
萧秋雪低了头道:“你一直都只当我是你的朋友,对吗?”
覃雁飞听她颇有怨怒之色,低下了头,不敢和她正视,轻声道:“我一直都希望你是我的……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有那么美丽的事情的。我不想和你连朋友都没得做。”
萧秋雪“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想:“你想什么瞒得了别人,也瞒得了我吗?可你自己不跟我讲,难道要我跟你讲了不成吗?”
覃雁飞也觉得难受,便道:“萍儿……她什么时候下葬?”
萧秋雪道:“明天吧!你会去吗?”
覃雁飞道:“当然要去的,这最后一面总……”忽然又说不下去了,心想:“她一直对萍儿的死内疚得要命,我去……”
萧秋雪并不理会他,道:“带上你的沥泉枪,成吗?”
覃雁飞一奇,道:“为什么?”
萧秋雪抬头道:“她说她一直都想看你舞枪时的样子,可总也没有机会。”
覃雁飞点头道:“好,我一定去。”心里却想:“她想看我舞枪,为什么不跟我讲?难道是因为我平日总是习惯了拒绝别人吗?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两人谈谈说说,不觉已是中午时分,覃雁飞出去办理了手续,又雇了一辆车,本想送走了她就回学校,可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便一直陪着她回到了家里。
萧秋雪家也里没有人,可她似乎并不在意,覃雁飞不知怎的,有一种极其遥远却又极其熟悉的气味,可是他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或者,那,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覃雁飞下午回的学校,旷了半天课,也没人要他的解释,但整个下午他都心烦意乱的,老师讲的课全然没听到了耳朵里,也不和人说话。陈婷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摇摇头,道:“没有,只是在回忆一个好朋友,他死了,不久前。”陈婷便也没有和他再说什么。
放学之后,他匆匆回了家,晚饭也不想去吃,便钻进了被窝,可是辗转反侧,又哪里睡得着了?一夜无话,第二天,覃雁飞让莎莎打电话向丘枫请了病假,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将今天需要掌握的内容看了一遍,上午九点多钟,他将沥泉枪取了出来,用棉布沾了点油,轻轻擦拭着枪身,想起苗灼萍,忍不住又要感慨万端了,于是,便将那枪缨换作了素白色的,算是为朋友致哀吧!
九点半的时候他用黑布将沥泉枪包得严严实实的,才出门寻到了萧秋雪的家门口,敲门进去了,萧秋雪正在屋里等他,见他来了,招呼着让他暖了暖身子,喝了杯热茶,才挽着他的手,走向了苗灼萍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