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赶回去的时候,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刚刚还霸气侧漏,一招搞定孤松的唐穆,现在却是面色惊骇, 好像见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虽然极力抑制, 也还是没有控制的住身上的颤抖。
陆小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个英俊至极的男人, 或许他的年纪已经不年轻了,但绝对比大多数年轻人更加的有魅力。他慵懒的倚坐在大殿上首的黄金宝座中,居高临下的俯视众生。这人是谁?竟明目张胆的坐在只有教主才能坐的宝座上, 还让一个即将成为魔教之主的人这般害怕?!
陆小凤并没有疑惑太久,很快, 大殿之内的人就给了他答案!
所有的魔教弟子齐刷刷的拜倒在地, 神情恭敬, 语气虔诚,“九天十地, 诸神诸魔,恭迎教主,唯命是从!”
陆小凤震惊,这样的跪拜,这样的阵势, 来人的身份只有一个——魔教教主玉罗刹!
可是,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望了望唐穆, 又看了看黑衣的男人, 父子两人都用诈死这一招, 难道是遗传?!
玉罗刹交叠着双腿,右手轻轻的托着下巴, 笑道:“怎么?很不可置信?还是说你以为本座已经被炸死了?”
唐穆的脸色变得更白了,显然是被对方的突然出现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玉罗刹轻笑,如渊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冰冷一片,他道:“诈死布局,弑父夺位,我到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呢!”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一片喧哗,无数道或震惊或谴责或厌恶的眼神纷纷投在他身上,一时间,他瞬间从高高在上的少教主,离教主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准继承人,变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就和刚被他杀死的孤松一样。
他面色扭曲,原本漆黑的眼眸变得暗红,弥漫出一股血腥味,他猛然抬头,堪称凶狠的说道:“我不是你的儿子!”
玉罗刹一挥衣袖,在讨伐声变得更大之前,止住了殿中的喧闹,他笑道:“原来你一直都是记得的,小小年纪就能演得一手好戏,本座到是小瞧了你!”他说出这番话,几乎是变相的承认了他和玉天宝确实不是父子的事实,这样突如其来的真相让所有人都震惊之极!
黑袍宽袖的男人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踏下台阶,边走边漫不经心的道:“那么,咱们现在便来谈谈,你究竟将本座真正的儿子藏在哪儿呢?”
唐穆先是沉默,然后笑了,笑声猖狂,桀骜不驯,“这次是你棋高一着,我认输,但你永远也别想找到他!”
“阿雪是我的!只会是我的!”
一直充容不迫的男人终于变色,如渊的眸子波涛汹涌,泛出诡谲的光泽,一股浓烈的杀气冲天而起,向着青年碾压过去。与逼人的杀气迥然不同的是他的声音,轻柔的不可思议,“你让我很不高兴呢!”
阴冷丝滑的语调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心中泛起无边恐惧,他们毫不怀疑,下一刻,这个让人胆寒的男人绝对会撕碎冒犯他的青年。
黑袍的男人拂了拂衣袖,漆黑的眼底浮现鬼谧的光泽,他轻飘飘的说道:“而我一旦不高兴了,就比较喜欢——杀人!”
最后两个字吐出的的瞬间,黑色的烟云飘起,眨眼之间便已到了青年的身前。
唐穆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身子后仰,双腿一蹬,整个人箭一般向后退去,可是即便如此,强劲的掌风还是扫过他的胸膛,他喉间一甜,极力压抑住猛然泛上的那股血腥气。
逃跑是他的第一反应!即使他已经练了焚经,即使他现在的武功已经不弱于任何人,可他却依旧没有直面对抗玉罗刹的勇气。不仅是因为这里是玉罗刹的地盘,他要面对的是无数的敌人,更因为玉罗刹本身!这么多年的积威之下,面对对面的男人的时候,害怕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几乎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已经如一只巨大的蝙蝠一般扑向了大殿门口。虽然是出其不意,他的轻功也不错,但他依旧没能顺利逃出!因为大殿的门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个白衣乌发,手执利剑的男人。
唐穆先是一惊,然后就是愤怒,他没想到在那么大威力的火药之下,这两个男人竟然都还活着,并且破坏了他所有的计划。但他不能退,即使受伤也不能后退一步,因为他知道,一旦他退了,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脚下的步伐连一点点的停顿都没有,他注视着对面的男人,慢慢的抬起了右手,然后直直的向对方拍去。
那样轻飘飘的一掌,看似没有丝毫力道,却蕴含了他全部的力量,若是拍实了,肯定是有死无生。
但他对面的是叶孤城,被人称为剑仙的叶孤城!
长剑破空,向着唐穆的胸膛疾刺而去,如果他不想被刺出一个大窟窿的话,只有变招。白皙的右掌轻轻的拍在狭长的剑刃上,长剑微弯,发出嗡嗡的声响。饶是叶孤城这般强大的人也不禁稍稍后退半步。
唐穆的情况更糟了,刚刚就被他隐在喉间的那口鲜血顺着唇角轻轻滑落,而就在这时,一个悄无声息的手掌轻轻的印上他的后背。
噗——唐穆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叶孤城眉心一皱,本能的避开喷来的脏污,望着唐穆身后的玉罗刹,琥珀色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不喜。他虽非君子,却也见不得背后伤人,更不喜欢以多胜寡,于是,他挽剑在手,没有乘机补上一剑!
而唐穆却是趁着这瞬间的功夫,借着后面涌来的那股大力,纵身一跃,彻底消失在门外。
“该死!”玉罗刹不顾自身形象的咒骂一声,狠狠的瞪了一眼身边的叶孤城,然后赶紧往他消失的方向奔去。
叶孤城眉头紧锁,整个人白鹤展翅一般优雅的跟了上去。
在他身后,瞬间飘过四道人影,陆小凤几人并不蠢笨,经过刚刚一系列的变故,已经隐隐的猜测到了什么,说不震惊是假的,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捉住唐穆,见到西门吹雪......
——————————————————————————————————————————————————————————————
唐穆飞快的奔跑着,停都不敢停一下,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再次涌出,浸湿了衣襟。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整个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他知道刚刚的那一掌让他身受重伤,就算立刻找个安静的地方调息治疗,也要花个一年半载,而像现在这样一刻不停的飞奔,只会伤上加伤。
不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只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以那两人的武功,再加上玉罗刹对魔教地形的熟悉程度,追上他只是早晚的事!
重明殿琉璃色的屋檐已经遥遥在望,他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整个人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样,鼓动着宽大的袖袍从半空中飞落而下,落地的时候,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落在地。
红衣明艳,一直等在殿门口的女子赶紧跑了过来,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更是惊慌失措,她唇瓣哆嗦的问道:“这、这究竟怎么呢?是谁伤的你?”纤细的手指犹犹豫豫,小心翼翼,在触摸到润湿的衣襟时,竟再不敢向前分毫,就好像对方是一个易碎的工艺品一般,生怕会弄疼了他。
唐穆喘息一声,说道:“计划失败了,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守着重明殿,任何人不准进入!,记住,是任何人!”说完,他一拂衣袖,瞬间便走远了。
绯姬面色大惊,一时间再也顾不得其他,红色的身影纵身一跃,飘到了大殿顶端。
随着她的一道道手势,无数条黑影风驰电逝,向着重明殿四周散开......
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金色的阳光,萧风瑟瑟,风雨欲来......
唐穆刚进大殿就看到了一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背影。
黑色的头发乌黑发亮,如一匹上好的锦缎,长长的已经拖到了臀部,头顶用一根白色的发带系着,那是他早上亲自绑上去的。雪白的衣衫干净,飘逸,没有任何花纹,是用最好的绸缎,请天下最好的绣娘精心缝制的,衬着那人冰雪般的气质,更显得对方的纤尘不染。
就是这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干净,让他心动情动,却又不敢有丝毫亵渎。他明明算不上一个纯洁的人,对于那些倒贴上来的或者自己勾搭的女人,他与她们的关系并不只是调调情,聊聊天的,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进行一种更深层次的交流。可是,那样的事情,对于这个自己真正想要的人他却退缩了。他与对方最亲近的时候,也不过是搂搂他的腰,亲亲他的脸颊而已,不是他不想,天知道,他渴望他渴望的心都痛了,也不是有什么其他顾虑,只是每次对上那双冰冰凉凉,无喜无怒的眼神时,他都无法再继续下去。
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他为他佯装纯良,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压抑欲望,为他甚至差点放弃了自己所有的计划,可是,最终的最终,他们还是落到了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