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起,
他接过,片刻间,交代好一切,他一直部署,待时机成熟,扳倒李亦然,可这三年来,他一直像紧绷的弦,片刻都不敢松懈,挂断电话,他的身子轻陷入沙发里,矮桌上的热腾的咖啡,雾气袅袅,空气里是浓郁的香气,他闭眸,想念她,是他放下一切,最轻松、最满足的时候,他仿佛听见厨房里忙活的声音,仿佛听见她的脚步临近,她欺身,站在他头边,会伸手为他按压着疼痛的太阳穴,轻轻的,缓缓的,她的手指总是那样冰凉,触在他额际,像是一抹薄荷晕染而开。他叹息的喊过:“我想你——”阵阵愁绪:“三年来没有一天不想你。”
回应他的是冰冷的沉寂。
他睁眸,修眉一皱,又是幻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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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然看过文件,下属一板一眼与他汇报工作,到最后,不由间提起:“给您汇报下上次您吩咐我调查的事。”
“说吧。”李亦然的视线直顶着手上的纸页间,行云若水在右下角签名,下属顿了顿:“凌小姐在一个月前出狱,监狱那方答复是凌小姐在执行期间,遵守监规,接受教育改造,确有悔改表现,可属下还查到南江第三监狱所对凌小姐是做假释决定,执行前一个月,突然改成减刑两年出狱。”
“嗯。”他轻声应过,只取下眼镜,放置在桌边,一手揉过高挺的鼻梁,只觉头疼裂的厉害,孟宸轩表面不出面,谁给她减刑,不言而喻。无所谓,三年,她终于出来了!
下属继续汇报:“凌小姐在一所私立幼教学校担任钢琴教师,目前还是临时工。”
“嗯。”
“还有…凌小姐出狱后和孟主任断了一切联系,两人再也没交集。”
李亦然轻微的怔过,这一个月来他们没再联系,也再没交集?他若有所思,有关她的,下属说了很多,他静听着,未曾打断,闭目养神。
——你自私自利…除了这幅躯壳,你还剩什么?
——除了一颗毒蝎致谢,你还有什么?
——我真可怜你,被仇恨和怨艾蒙蔽双眼,像只可恨而可怜的嗜血鬼。
——你真正爱过吗?你可悲吗?
她的声音仿佛一道魔咒,在他脑中徘徊,不得散去,他猛然睁眸,只看见那张唇一张一合,下属依在汇报:“那女孩儿小名叫小石头,她一直照顾有佳,孩子的爸爸是个离过婚的单身男子,这段时间好像和凌小姐走的很近,似乎对——”
“好了——”李亦然眉心一蹙,直打断:“下去吧。”他重新戴好眼镜,就好像一道镜片相隔,是一层深不可窥的面具。
下属一怔,又不知哪出了差错,
李亦然合上文件,直递给他:“还有什么事吗?”
“对了,刚您开会,欧阳市长给您来过电话。”
李亦然怔过,轻点过头:“好,我知道了。”
欧阳庆林与他私下会面,谈及通往南江市区主干道的重修问题,李亦然很清楚,欧阳庆林是想从工程上,变相搜刮更多的财产,欧阳庆林找他,是想让他帮他洗钱,而他走私军火,也必须有欧阳庆林相助,他和欧阳庆林之间各有所取。
夜深寂寒,今年的冬季似乎比往年更阴寒,又是一夜漫天飞雪,室外寒冷如冰,可夜下的雪景,却是那般苍茫凄绝。
李亦然出差回来,又有人来电相邀,主人盛情拳拳,他不好推辞,晚上的筵席,美酒佳肴,席上陪坐的也都是场面上的人物,还有几个三线小明星,个个八面玲珑,混淆授予,热闹的酒过三巡后,他有些醉意,不禁有些耳热,于是避开众人,悄悄的离开,等坐上布加迪,他才给主人去电,声称临时有事,先行离去。赴筵前,他便知道定会醉酒,早未雨绸缪让司机在外等候,此刻刚好送他回去歇息。
“参谋,现在去哪?”司机问过,
李亦然倚靠在后车位上,烦闷的扯去领带,喃喃的报过地址,司机一怔,随后发动殷勤,他半躺着,闭眸养神,又是一阵头疼,车行一路,他不知开了多长时间,又过了多久,一记刹车,布加迪平稳停驻,司机转身,只探着声音说:“参谋长,到了。”
李亦然被声音扰醒,缓缓睁眸,转头望过窗外,直拉开车门,却一怔,望着眼前的一栋栋房屋,蹙眉,不悦的说:“为什么来这里?”竟是凌若兰所住的小区。
司机有些诧异,一时语塞:“参谋长,您吩咐…来这里。”
下一刻,李亦然抽回视线,‘啪’的一声关好车门,淡声说:“回去,回我自己家。”
司机只便转回头,连忙倒车掉头返回,李亦然静望着窗外风景,刚才他踏下车那刻,有雪花落在他脸颊,冰冷湿意令他醉意转醒,轻声一叹,就那样倚在车窗探望,夜下雪花飞逸,映着白芒的一片,一行路灯,橘色的光源下,漂浮的雪花似柳絮,染上一层金色的光圈,飘落不止,雪越下越大,路面湿滑,开的很缓,铺满白色的地面上,留下一路脚印,李亦然顺势望过,只见一双并排而行的身影,一男一女,男人搂抱着熟睡的女孩,女人靠里边走着,手拿着雨伞,为男人挡着大雪。
他眯起双目,直到看清那女人是凌若兰,两人一路互视而笑,相谈甚欢的模样。李亦然一怔,隔着墨色的车窗,怔忡望过那两人,前照灯刺目,她顺势用雨伞遮拦着强光,他看不见她神色,只觉布加迪从他们身边缓缓擦过。
李亦然抽回视线,
——凌小姐出狱后和孟主任断了一切联系,两人再也没交集。
——孩子的爸爸是个离过婚的单身男子,这段时间他好像和凌小姐走的很近。
她如他所愿离开了孟宸轩,了断过往一切情意;她开始新的生活,与那男人相谈欢悦。女人安静的笑颜撞入脑海,还有那泪眼摩挲,轻嘲的说,你爱过吗?你可悲吗?你真是个可怜而可恨的嗜血鬼。
一幕一幕在眼前翻转,胸口还留着酒精入刺的灼热,他轻呼着,只觉连呼吸都是那样烧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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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爸爸,下这么大雪,开始就不该送进这路口送我,你快回去,小石头都睡着了,别冷着小石头。”若兰有些担心。
石头爸爸倒不在意:“都送到这儿了,还剩多少路。我得谢你才是,今天是小石头五岁生日,我真的很难得看她这么开心。”他用风衣紧搂着怀里的孩子,抚拍过她小小的肩背。
若兰回神,她答应小石头一定陪她过生日,所以才会赴约,可没想到是三人的生日会,和小石头爸爸并不很熟,她有些尴尬,可一日下来,他们陪着小石头开开心心的疯了一场。
“你太客气了。”若兰笑过:“今天托你们的福,我才去游乐场玩一场,其实到八岁以后,我就很少去那地方了,我还有个妹妹,记得小的时候,我就时常带着她。”她若有所思:“不过她去了美国看病,现在病情好转,快痊愈,我也答应过她,等她病好了,也要带她去游乐场转一场。”
“——”男人听过:“难怪,做姐姐的天生会照料人。”
若兰浅浅笑着:“对了,其实我一直好奇,她小名为什么叫小石头,不太像女孩的名字。”
“——”石头爸爸轻语:“小凌老师,我叫乔磊,三石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