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他身上起码四五天没有换过的衬衣,试探性地问:“把工作放一放吧,你真该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和欧太一起去看看电影,散散心,吃点欧太亲手做的小菜。我至今还记得欧太炖的冰糖燕窝,真是好吃极了……”
欧舒同冷笑一声,举起酒杯,又是一大口。
冰糖燕窝?
都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他早就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了。
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哪个地方为那个男人炖冰糖燕窝。千里万里,她终究还是追去了。
哪怕半福身家不要了,也在所不惜。
强森,真的就这么值得爱吗?
他忽然问:“强森那边情况怎样了?”
墨菲见他提起强森,虽然意外,但还是立即回答:“据说,一个多月之前,强森的手术成功了。那是医学史上的一个划时代创举。据说,这项手术前后耗费了共计六千多万美金,总共动用了一百八十多名外科医生。而为强森志愿捐献遗体的是一位脑死亡的20岁青年。这个青年人是美国一名篮球运动员,身体强壮,十分健康,他是因为醉酒驾车出了车祸,遭遇脑死亡。他生前签署过遗体捐赠,所以,瑞士那边的医院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就把他的五脏六腑跟强森换了……”
这本是一项秘密,但是,随着那一百多名外科医生的加盟,以及对于机器人事态的控制,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只是,手术之后,强森的疗养地点,换了个地方。
这便是真正的机密了,别说是墨菲,纵然欧舒同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也查不出他们到底转移到哪里去了。
跟他一起失踪的,自然还有米宝。
米宝,米宝,这女人,死心塌地跟着强森真的有意思吗?
欧舒同自言自语:“五脏六腑都跟人换了,那么,强森还是那个强森吗?”
“原则上来说,肯定是。一个人最大的识别系统,应该是他的脑部。只要脑部还存在,那么整个人就是原来那个人。就好比一辆出了车祸需要大修的车,整个零部件都换了重来,但是,车子的外形还是没有变……”
欧舒同很疑惑:“这么换了后,不会发生排斥反应吗?”
“据说这是瑞士那边秘密研究已久的高明医术,已经有几十年地下实验经验,攻克了脊髓灰和血液的立即融合,所以,取得了这空前的成功。据说,如果一年之内不再发生排斥反应,那么,强森真的可能长命百岁。看吧,医学已经发达到了这样的地步,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欧舒同暗暗震惊,整个五脏六腑都能更换了,现在还是耐心等候志愿者们的遗体捐献,很大程度上要拼运气。可是,到以后,这项手术完全稳定了成功了,人们岂不是想换就换?比如什么肝癌、肺癌、尿毒症之类的……都不必放疗化疗什么的了,直接整体更换就行了。
可替代品从何而来?
会不会发生有钱有权之人,不惜代价,看中了更年轻更健康的身体,就悄悄杀人掠夺人家的内脏之事?
细思极恐。
他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的,摇摇晃晃站起来,醉醺醺的:“走吧走吧,这里太吵闹了……我的耳朵都要被这些家伙给震聋了……”
墨菲扶他上车。
“你想去哪里?”
“回家。”
“要不要我给欧太打个电话,让她给你准备点醒酒汤?”
他忽然笑起来,“哈哈,墨菲,你今天一直说欧太欧太的,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你不知道我和米宝早就离婚了吗?”
离婚?
墨菲好震惊。
这些日子,欧舒同忽然变成了工作狂,绝口不提米宝的事情,可是,一来米宝本就极少到公司,二来,工作急忙,没人会主动去问老板的婚姻生活如何,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欧舒同离婚的消息。
墨菲跟他两关系亲厚,也只是多了解一点,这二人本打算出去度蜜月,结果一直未能成行而已。
他震惊的并不是二人就这么悄悄离了婚,就跟当初悄悄结婚似的――而是震惊,以欧舒同现在这么庞大的身价,离婚是怎么个离婚法?
换而言之,到底给了欧太多少钱?
这种家族,难道离婚结婚可以儿戏一般,随随便便就闹着玩吗?
或者说,不声不响就一毛不拔地把欧太给赶走了?
再说,欧舒同继任主席那天,不是当着全球秀恩爱吗?就算是做戏,也做不到这地步。欧舒同,他到底是想干嘛?
他立即问:“欧太不是一直跟你好好地吗?你两怎会离婚?”
“哈哈,好好的?好得很!她好得很……哈哈哈,米宝她好得很……那是你们不知道……你们什么也不知道……”
他双眼血红,愤愤的:“居然有人觉得那女人好?墨菲,你们还说她好?她哪一点好了?她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肝的女人……那个女人,嘿嘿,那个女人……”
“咳咳咳……”
墨菲干咳几声。
欧舒同怒道:“你咳什么?”
“那个啥……舒同,是不是你有外遇了?要不,欧太那么贤淑一女人,也不会跟你离婚呀……”
贤淑?
欧舒同几乎要笑哭了。
想想她如何一根一根扒光自己鼻毛的架势吧,到现在,鼻子都隐隐作痛,摸都不敢摸一下——这样子的女人居然还被人赞为温婉贤淑。
那女人根本就是魔鬼好么?
他红着眼睛:“那是你们不知道她的为人……那女人……哼哼哼……”
“她到底怎么了?”
可欧舒同怎么好意思说?被一个女人这么恶整,要是传出去,自己半世英名保准就毁得一干二净了。
他狠狠瞪着墨菲,错觉墨菲变成了米宝。
这可恶的女人,要是抓住她,保准先狠狠把她的屁股揍个稀巴烂。
墨菲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是火――男人都明白的那种火焰――难怪这些日子偶大少动不动就大发雷霆。最初还以为他是加班熬夜,劳累过度,如今才明白,那是内体积压了火焰,无法排解之故。
这厮,荷尔蒙严重失调了。
他需要的,是女人。
可是,在这关键时刻,他却说他离婚了。
他小心翼翼的:“欧太现在在那里?”
欧舒同大怒:“欧太,欧太,什么欧太?我刚说了离婚了,你听不懂吗?离婚了……你知道什么叫离婚吗?我怎么知道她到哪个鬼地方去了?”
他忽然呕吐,扑在座位上就狂吐起来。
醉酒之人的那种呕吐物,污秽腥臭得简直要把人给熏晕过去。
墨菲没法,只好让司机加速把车往回开。
在门口,墨菲正要让赶来的佣人们帮忙把欧舒同搀扶进去。但是,欧舒同居然稳稳地站着,一阵叶风吹来,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十分清醒地笑嘻嘻地向墨菲挥手:“再见,再见。墨菲,谢谢你送我。好了,你可以继续回去享受美女美酒,我就不留你了。”
墨菲哭笑不得。
他笑嘻嘻地往回走,脚步也很稳定。
墨菲无奈,只得转身离去。
欧舒同直奔卧室,此时,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实在是有太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他踹开门,扑在床上便呼声大作。
醒来,尚是半夜。
胃里很难受,很想喝点清粥或者冰糖燕窝什么的,但是,月色寂寞地从窗口照进来,他只闻到自己身上满身的酒味。这时候,佣人们早已休息了,他不想去折腾。看看时间,凌晨四点多。
他睡不着,翻身坐起来。
除了自己一身的酒味,居然嗅到淡淡的香味――不对,这里居然是米宝的房间。自从跟她第一夜起,他便一直住在这屋子里。这次喝醉了,又不知不觉跑到这里来。
可是,就连那香味都是错觉。
他放眼四周,没有一点人影。
偏偏被这种幻觉一般的味道鼓舞,脑子里浮现出和她的第一个夜晚——真的,他永远也忘不了当自己发现是她第一个男人时候的那种震惊和狂喜之情——那是一个男人内心深处最难以表述的卑鄙的狂喜和自得——以至于很多天,他都沉浸在那种狂喜里不可自拔。
想想看吧,那是一个多么狡猾多端的敌人啊。
真是比他生平遇到过的所有敌人都更加狡猾。
那么百般做作,时真时假,半推半就,骗得自己发下毒誓,从此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根本不敢近她的身――直到最后一刻,才终于攻破了这样一个堡垒。
而且,攻破堡垒后,你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座人来人往的游泳池,而是一片隐藏在人烟罕至深处的美丽花园,童话世界――而你,是发现这种美丽的第一人。
从未有任何时刻,感受到那种惊心动魄的诱惑和激荡。
就像一句笑话:出轨的女人就像是被人撒了尿的游泳池,尽管你还是可以游来游去,可是呢,总是闻到一股尿骚味。
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劣根性,对于妻子,总是比别的女人在道德上的要求要高许多许多。
所以,那第一次,从此刻骨铭心。
那是一种微妙的心理――仿佛自己对强森的一次根本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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