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雾、苏雷、郑安明以及叶赫婆婆也是忙里忙外,忧心的不行。他们比慕容承景知道更多一点,而这一点,曾被苏云婳勒令禁止告诉慕容承景。
这种毒发,能熬过去就最好,若是熬不过,那随时都是大限。
而隔着锦华殿好几个宫再加一个御花园的上阳宫中,也有一个被以为已经的睡着的人,现在还没有睡——女君万俟代珊。
慕容承景刚出来的时候,她其实是没有看清他的脸的。所以,只是凭借着多日的花痴,从身形上认出他是穆景而已。
当他从屏风后转出,露出脸的时候,她不得心中失望。不是那个人。
那个人眉目如画,尽管气质清冷,但脸上多的是温润,与一身白衣相映衬。而走出来的这个人,他不是白衣,他没有温润的模样,是从头到脚的冷冽,还带着从战场上沾染的血腥和凌厉。
然而,他开口了。
他说“本王追着夫人入陛下皇城”,他说“心中挂念夫人”,他说,“十分抱歉”。
而他也说“为夫人求药而来”,他也说“十分挂念夫人”,又说“很是抱歉”。
不论是声音语气,都和穆景第一日入她行宫的时候一模一样。不是刻意为之的冷漠。而是骨子里带的清冷。
她为什么会喜欢穆景?除了一开始为皮相所惑之外,其实还是后来他所有事情都十分坦然。
坦然地丝毫不隐瞒对他发妻的思念,也丝毫不隐瞒不喜欢她的事实,说的话尽管有修饰,也绝对是真的。需要说假话的时候,他宁可不出声,也不会说。何等利落!
也正因为不是刻意为之的,所以不会作假。穆景就是那样的。而慕容承景也是这样。姑且,姑且称这个为巧合吧。
那,都是汉人的身份,三言两语不离自己的夫人,都冷漠,身形几乎一样,这一切都是巧合,就未免有些不太对了。
而当她被慕容承景揽在怀中,被他点了穴道的时候,万俟代珊几乎已经肯定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想法——尽管她一点也不希望是那样,甚至也想,他们俩脸都不一样呢!
母亲曾说过,当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之后,剩下的那个可能不管看起来多么的不可能,那它都是真相。更何况现在,剩下的这个可能当真是怎么看都怎么是真相。
第二日的时候,慕容承景果真来给她道歉了,但是却是在朝堂之上。他端着丝绒盖住的托盘,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说不出的风流潇洒,与她想象中穆景上了朝堂之后的境况几乎一模一样。
下头许多老臣,一见了慕容承景就觉得有些眼熟,恍恍惚惚想起好像是和之前在行宫中看见的白衣公子十分神似,心中想着,女君该不会坏事儿吧……
得!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几位的猜测一般,一贯不会在朝堂之上掉链子的女君,破天荒地掉了链子。竟然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呆了。
臣子们心中“咯噔”一声,深感对自家花痴皇帝不忍直视,眼观鼻鼻观心地假装没有看见。
身后的女官看不下
去了,低身提醒道,“陛下,说话。”
“啊?”魂归来兮的万俟代珊恍恍惚惚地端出一副终于回魂的模样来,“说?说什么?”
女官一掌呼过去的心思都有了,小声道,“陛下,您该问问云婳公主的病情。”
“病情?”万俟代珊一脸没在状态中的模样,“云婳的病了么?”
底下死一般的寂静,就连伊凡贝儿这会儿也是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听见了。但是眼风却一直飘慕容承景那边,心道这位主儿可是出了名儿的差脾气,陛下您这样真的好吗?
然而,今日出了名儿的差脾气慕容承景先生却是半点没有恼的意思,随即就将苏云婳病重不能上朝的事儿再度说了一遍,继而直接掀了手中托盘中的绒布,朗声道,“本王今日来不为别的,只想问君上借信和的传国至宝一用。”
说到这,他顿了顿。在这一小段的空白停顿中,官员们的神色终于恢复到了各自该有的样子,毕竟是谈正事儿啊。整个场面终于被慕容承景拉回到了正确的打开方式。
“君上,”慕容承景单膝跪地,第一次行了大礼,“因着要借的乃是信和至宝,为显诚意,我们愿意以等价的宝物相换。君上可以在此中选一件,亦或是全数留下亦可。”他本还想说一句“待云婳病愈归来之日,再换回来便是。”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身外之物,无需特别看重。若云婳真要个念想,再讨了那步摇回来,也未尝不可。
慕容承景言讫,伊凡贝儿就上前一步道,“王爷要借的乃是我传国至宝,诚然是以价值相当之物相换为好。臣以为,论材质,论资历,黎芊公主十岁大典上所配的饰额却是极佳的。齐上宝石意义非凡,当得上是与我信和传国龙凤和鸣簪价值相当。”
有个人立刻站出来说,“大将军此言差矣。我信和龙凤和鸣簪乃是传国至宝,怎能以价值论,诚然是以对江山社稷的重要程度来论的。依老臣愚见,诚然是那象征公主身份的狼神玉最为合适。尽管论材质和价值,恐与龙凤和鸣簪稍逊色,但这象征着一统和身份的物件,与国宝的价值是最为相似的。若要换,非狼神玉不可。”
万俟代珊沉默了一下,扣了扣龙椅的扶手,整个现场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等着她拿主意,结果她沉吟道,“那个穆……哦,那个三王爷,你快起来吧,来人的,看座!”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脸色不太对中,慕容承景坐在了宫人送来的软椅上。
万俟代珊扫了一下底下的众人,清了清喉咙道,“那什么,虽然这龙凤和鸣簪是朕的东西,可到底也是做了传国信物的,诸位爱卿继续说说各自的看法,朕斟酌斟酌再做决定。”
紧接着,几波人又出来说了好些话。就围绕着要狼神玉还是要饰额这两个主题。但总归来说,还是要狼神玉的多过要饰额的。
伊凡贝儿有些惭愧地看了今上一眼,那一眼的意思是,“朝中有梦想的同僚实在是太多,今日结果,我已经尽力了,这个数量,实在是有负陛下所托。
”
然而,万俟代珊回给她一个“放心吧,剩下就交给我了”的眼神。
她清了清喉咙,整个大殿第二次静了下来。“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只是朕又一点不太明白……”顿了顿之后,她才继续道,“三王爷托盘中有三件东西,的缘何爱卿们只说那狼神玉和饰额呢?要朕看来,那步摇也是很不错的嘛……”
大殿第二次陷入了死寂。
认为该选狼神玉的大臣,以丞相吉尔林为首:陛下您是在开玩笑的吧?
认为该选饰额的大臣,以大将军伊凡贝儿为首:陛下您是要剑走偏锋么?
都不是。万俟代珊一本正经地说,“都是配饰,花样的好看上来说,步摇要比那饰额好看很多呀。”
所有臣下几乎要喊出了自己的心声:QAQ不是这样比的陛下!
紧接着,大家各抒己见,充分否定了步摇的不可选理由之一二三四五。
万俟代珊听了之后,认真地点点头,“唔,如此,朕就明白了。”
不管是丞相还是大将军,都十分欣慰,“我主圣明。”
“去取龙凤和鸣簪来给三王爷吧!此物朕就决定借啦!”万俟代珊十分认真地说道。
女官转身就下去了。
朝堂之上一片嗡嗡声。后来还是丞相大人熬不住,问了句:“陛下,那您是留狼神玉呢,还是留饰额呢?”
万俟代珊豪迈地挥挥手。“都不要!”
“陛下三思啊!那步摇再好看,也是个没甚么价值的死物……”底下顿时跪倒一片。
“朕说要步摇了么?”万俟代珊眨眨眼,“都起来起来。”
大家面面相觑,十分不解。
“刚刚大家说的很对,步摇只是个死物。也不关乎社稷,更没有甚么价值。”万俟代珊不紧不慢道,“依朕之见,这饰额呢其实也是个死物,除了名贵些,与江山社稷也没有甚么关系了。而这狼神玉么,虽说是代表身份。可若要说和江山社稷有关,也未免牵强。毕竟,真正的千秋已经不再了啊。一个前朝之物怎么和我信和的传国至宝相提并论呢?!”
所有人都安静了,满脸都是“圣上,您是要直接送么”的疑惑。
“论宝物,这世间哪里还有比得上大昭战神王爷的呢!也关乎社稷,更价值连城,比起我信和至宝来,那是不相上下的。朕深思熟虑过了,若要拿着我信和至宝离开的话,不如王爷留下来吧。待云婳表妹送回龙凤和鸣簪,你在与她同归。”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口=……
当慕容承景极淡漠也极清冷的一个“好”字落地的时候,整个朝堂仿佛被的下了静止的法术,一切声音都消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