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似乎比较满意的点点头,“如意,这种场合加参加。那些诸侯王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你见多了,也便知道如何应付他们。”
意诺了一声,侧身让过刘邦,跟随在我们的身后几步的地方。
刘邦脚步微顿,待我走到身边时,长长的袍袖垂下,袖内的右手携住了我的左手。我微震了一下,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神色平静,依然缓步向前走着,口中微有些感叹地道:“孩子们一眨眼都大了,看着他们,才觉得这日子实在是过得快啊。”
若是以前,或许我还会微笑着宽解几句,但现在面对这个男人实在是连话都懒得讲,只默默的走在一旁,觉得那只左手被他握着实在是让人浑身的不舒服。
刘邦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又走了几步,便把那只右手松开了。脸色仍然很平静,看不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因宴庭也在前殿之中,所以便没有再登御辇,一家三口便这么默默的沿着回廊走去。
刚拐过一个弯儿,便见萧何一手捋着袍角,一手捏着份简章,忽匆匆的跑了过来。大概是跑了急了些,口中还在微微的喘着气,见到刘邦,脚步越发加快了起来。刘邦微微皱眉,立住了脚步。萧何素来是极稳重的一个人,看他这般连奔带跑的模样,连我也有些不好的预感。
“皇上……边关急报。”萧何到得近前,顾不得施礼。便把手中的简章递了过来。
“那里?”刘邦神色一凛,急急打开了那卷简章,还没有一分钟地光景,脸色突然有些发青,手也开始微微发颤。
“竖子竟敢如此负我!”刘邦猛的将简章掷到了地上,又猛的在上面踩了几脚,才跺足道:“我待他还不够好嘛,几十个郡县都给了他,他居然还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老萧你去把曹参、樊哙、老夏侯叫来。赶紧赶紧!”
萧何忙道:“皇上。那前面的饮宴如何安排?”
“还饮个屁啊!人家兵马都要打到家门口了!”刘邦咬牙,大袖一摆,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我弯腰拾起那卷简章,问萧何:“出了什么事。把皇上气成这样?”
萧何叹了一口气:“韩王投了匈奴。”
我一惊,虽然对汉初的历史不太熟悉,却也记得汉匈之战该是刘邦称帝后数年的事,怎么可能现在就爆发?
一股森冷的寒意突然从颈后渗了上来。我忙打开简章看了下去。这卷简章是来自晋阳的急报,内容便是韩王信不敌匈奴大兵,不过十数日之间,韩国便有多处城池落入匈奴人手中。韩王也被围于马邑,遂后便被说降。目前匈奴与韩王合兵一处,正往晋阳而去。晋阳便是现在地山西太原。也就是说。只要匈奴人拿下晋阳。那其前锋离长安也不会太远了。
我默默地将简章还到萧何的手中,低声问道:“留侯知道此事吗?”
张良一心扶韩。虽然最后终是一场空,但对于韩国总还有一丝牵挂。秦统天下,韩国王室便多有摧残,后来秦末战争打来打去,冒出头来的也多半没什么好下场,如今的韩王信算是最后一个正统地故韩王室后裔了,偏偏又降了匈奴。
这是最让人无法原谅的背叛。张良若知道韩王信的所为,大约会彻底的心灰意冷吧。
匈奴人在战国地时候便是令所有北方国家都相当头痛的一件事,所以秦赵燕几国才会分别修筑长城以抵御匈奴的入侵。而秦统一六国后虽然对内酷烈,但抵御外侮方面还是做得相当不错的。但后来中原内乱,楚汉相争,谁也顾不到北方还有这么一只狼在窥视,就算知道匈奴年年南下烧杀劫掠汉民,也只能无视。
再后来,便是刘邦称帝,大汉继秦而起,这个棘手地问题也终于轮到刘邦去面对了。
萧何施了一礼,道:“娘娘,太子殿下,微臣要赶紧去传召平阳侯、舞阳侯、汝阳侯入宫,还要安排好前面的酒宴,便先告辞了。”
我点点头:“丞相尽管前去处置,我与太子这便自行回宫。”
如意立在身后,看着萧何走了,才走近了两步,问道:“母后,父皇为什么发怒,又要打仗了吗?”
揽住他,转身慢慢往回走,“是匈奴人要打过来了。韩王
以前在关中曾经抱过你的那个韩叔叔投降了匈奴,你生气呢。”
“他为什么投降匈奴?他打不过匈奴人是不是?”如意侧过头问。
“是啊,不投降就得死。”
如意没作声,过了半晌又问道:“那父皇打得过匈奴吗?”
我站定,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他就算打不过也不能投降,因为天下任何人都可以投降,只有皇帝是宁死也不可以投降地。”
在这一瞬间,我想到了著名地白登之围。可是匈奴入侵提前了,历史已经被改变,白登之战还会发生吗?
我第一次有了无法掌控未来地感觉。
…………
后来我综合从各个渠道得来的情报才知道,这次匈奴入侵地提前终究还是与我这个穿越而来的人脱不了干系。而简单来说,就是因为马镫和马鞍提前出现到了这个世界之上,或者还必须提到已经远销到匈奴各个部落的粗茶和目前已经被配备到军营之中的狼皮褥子。
吕家如今已经算是国内富户,按我的计划,家族在蜀中买了多座山头,全部改种茶树,然后把茶叶经过粗糙加工后,压制成块,大量运到关外卖给匈奴人。茶叶这东西是驱除油腻的第一妙物,很容易便在匈奴各部落间流行开来。贵族有钱有势,可以拿钱买,也可以用马匹等物交换,而奴隶穷人则大多数用狼皮来换。
穷人总是很多的,于是草原上的狼便渐渐少了起来。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何变化,一两年下来,草原上的食草动物数量猛增,渐渐便影响到了草场的汰新。再加上去冬草原遇到了百年难见的大寒,有些地方积雪甚至厚达一米多高,冻死牲畜无数,许多匈奴人陷入了生存危机,于是加大对外劫掠力度的呼声便在匈奴各部落中响了起来。
再加上匈奴人得了马镫、马鞍后在这一两年中配备了几万骑兵,兵力之盛前所未有,军中猛将要求试水的愿望也毫不掩饰。就这么着,既有民意,又有军心,匈奴的大规模入侵便比历史大大的提前了。
而在韩国这方面,由于韩王信是在刘邦封侯后才正式归国上任,所以连一支像样的边防军都没有凑起来。原本韩王还上奏刘邦要求修建马邑,使之与晋阳互为呼应,结果城墙还没修到三分之一,匈奴人便杀了过来。这还怎么打?怎么打都是找死,也只有投降一条路了。
我终于弄明白匈奴入侵的前因后果之后,坐在屋里呆了好半天。
历史已经开始改变了,那么以后还会怎么样呢?
茫然良久,忽听门外吕默禀道:“禀娘娘,留侯在外求见。”
“快请进来。”我道。
只见张良一身白衣踏进屋来。虽然他早已经不是什么少年公子,但那撩起袍角迈过门槛时一瞬间的风姿仍然有种说不出的潇洒出尘,让我心里也不禁感概了一番。
张良微笑了一下,俯身施礼:“见过娘娘。”
我忙起身,含笑道:“师兄在我这里还客气什么,几个月不见可真是把我当成外人了。”
张良也并不与我多作客气,捡案几前靠左手的位置坐下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点头道:“娘娘气色不错,看来近日静养甚是得法。”
“师兄您开的方子自然是好的。”我笑道。自从刘邦回宫后,张良就没有进宫见过我,就算我那段时间被刘邦变相软禁的时候,也没见过他的踪影。只收到他托七夜带进宫的一张字条,上面写了四个字——“清心静养”。说实话,若不是因为这四个字定了心,我可能早就忍耐不住要和刘邦翻脸了。
“师妹,我以后可能不会总在你身边,自己的身体还是要自己在意啊。”张良缓缓地道:“我这里又替你开了几张方子,按季更替,你便照着这么吃,虽说去不了病根,但有药力护持着,精力总好些。”
我的心咚的一跳,道:“师兄莫非有远行之意?”
“也是我该走的时候了。”张良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