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不愧是帝王之资啊!”
3月底,聚宝门码头前,一身商人打扮的南望,仰望着明代最为厚重高大的南京城墙,口中不住念念有词,神情颇为郑重。
东广福号之前到了南京城外,先是从长江转入夹江,然后进上新河,到的江东门。
上新河是明初才开挖的。由于地理位置重要,这里很快就成为一处重要码头:“市廛辐凑,商贾萃止,竹木油麻,蔽江而下,称沿江重镇。”
东广福号在江东门停靠,随即在接应人员的安排下开始卸货。南京站的货仓就在江东门外。
南望本人以及周乙等几个核心人员,则全体换了不起眼的袍服,然后就地换乘小船,小心翼翼经过两座长桥,绕到了有名的聚宝门下。
从这一段路开始......事实上从接近南京开始,南望团队就一改之前嚣张姿态,全体切换,进入了潜行模式。
没办法,真理是在炮管射程内的。现如今曹氏用来讲理的炮舰连镇江都过不了,所以南京还属于“敌占区”。像南望这种团队,现在起就得老老实实做人了。
在“敌占区”工作和在“解放区”工作完全是两个感受。
南京是明代陪都,其中各路“保守势力”力量强大。当地不仅有守备太监下辖的精锐营兵,还有不少的勋贵私兵。像驻外站这种机构,在南京城里一旦把事情闹大,眼前亏是肯定要吃的。所以都要夹起尾巴做人,再不复上海等地的狂妄姿态。
从聚宝水门进城,就可以望见西边的大报恩寺塔。迎着午后的冬阳,大名鼎鼎的琉璃宝塔,金碧流光十分惹眼。
继续坐船往东,沿着秦淮河,过武定桥、淮青桥、利济桥、文德桥、来燕等一长串石拱桥后,便是宝钞库街......明代国家金库所在。
钞库街这里,有着一座精巧的宅楼:媚香楼。
未来,秦淮八艳中的李香君,会住在媚香楼,等待着命中公子侯方域的到来。之后,这个只活了30岁的爱国名媛,会留下一段爱恨家国的悲壮历史故事。
然而在这个位面,大约这段故事不会再有......某个反动势力的触角既然在1635年就伸入了南京,那么想必秦淮八艳中很多人的悲惨结局都会扭转了。
换成后世的说法,媚香楼周边的宝钞库地块,属于秦淮风光区核心地段,是标准的高档别墅住宅区,房价高昂。
这里的院落,大多和媚香楼一样,三进两院。
从外观上看,这些院落精致别雅,闹中取静,确实是高档住宅区特有的气质,很适合文人骚客才子佳人红袖添香金屋藏娇。
“南老爷”一行人此来,其实就是来号房子的。
房子早就准备好了。
在两个干练的长随引领下,南老爷从媚香楼对面的桥码头下船。过街后,坊中不起眼的一所青砖宅院,就是南京站为南老爷准备的临时住处。
这处宅院包括近旁两处宅子,都是南京站的备用安全屋。南望他们到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应居家物事,附近也有人随时响应。
当然了,南老爷一行人此来秦淮河畔,肯定不是来找妞的。
其实他们是来......读书的。
进宅后,长随打扮的南京站机要组副组长,单独带着南望去了后宅的书房。
书房里,双方密谈了大约办个小时,然后副组长告辞。
这之后,南望闭目养神。良久,他用了一盏茶,起身坐在窗前,用一把精巧的小钥匙打开书桌抽屉上的铁锁,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线装书。
外观古朴的线装书,封面是寻常书香人家都看过的,毛笔竖版写就的《增定汉魏六朝别解》。
然而当南望翻开书页后,内部第一页,右上角却是醒目的方型红色图章:保密。
再往下,是用硬笔蓝墨水写就的简体字目录:《近期武汉地区社情/敌情汇编》。
括号:乙种文件,仅限内部人士调阅。
南望,帝国情报系统新晋高级情报人员,新任武汉站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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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前,于迷雾中摸索行路的穿越者,对于大战略方面的构想,是随着时局变化而不停改变的。
按照真实历史,明王朝会在9年后的1644年崩溃倒塌。崇祯皇帝本人,也会在1644年破城后上吊自杀。
之前的穿越势力,原本也是打算衔接历史流程,在1644年“顺势接棒”,建立新王朝。
然而穿越8年以来,穿越众一天也没有停止工业化的建设。
现如今,随着南方地区工业化进程的加快,肌肉日益膨胀的穿越众高层,在看过近年的GDP数据后,赫然发现:老子们等不到9年后了,1644年太遥远。
就像主席当年在西柏坡一样。一开始预计五年时间打败对手,结果辽沈战役之后形势大好,旋即把解放全国的时间提前到了三年。
于是,穿越众对于大局方面的战略又一次修改,“大燕国提前取代大明国”,成为了大多数人的共识。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提前取代呢?
答案是:加速推动历史进程。
如何加速推动历史进程?
有关于南望的这一次任命,就是这个大战略其中的重要一环。
在情报总局原本的规划中,至少在1635年这个时间点,是不打算设置武汉站的。
原因之前说过,鞭长莫及。南京站都搞不清爽,再设置武汉站意义不大。
可是随着上层战略的改变,武汉站一夜之间变成了重点项目,得到了巨量资源投入,其中也包括了南望团队本身。
距离武汉最近的南京站,在这个大战略决定后不久,就开始转移日常工作重心,全力搜集武汉三镇的情报——方方面面所有情报都要有。
随着时间推移,到南望上任这一天,情报数量已经积攒了很多。在如今电报机核心零件还不能“进口”的情况下,这么多的情报势必不能电讯传播,所以南望正好去地头阅读。
这也是南望团队今天被安排在钞库街的原因:情报都在这间书房里。做为即将上任的站长,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关于武汉三镇的各种实时资料。
从翻开书页这一刻开始,南望就进入了阅读情报的状态。如此直到掌灯时分,草草用了晚饭,南望继续挑灯夜读,直至次日天明。
第二天一早,用功了一夜的南望拉开书房门,将周乙他们几个喊过来:“这些我都按密级分类了,你们按级别阅读。之后,所有资料要陆续运往武汉备查,由机要科掌管。”
“是。”
南望一行人在钞库街逗留了五天时间。
这其间,份属两个情报站的人员,严格遵守了“敌后”保密条例规定。南望团队并没有像在南方一样,和南京站同行见面。除了日常安排行止的联络员之外,也只有南望本人,在约定好的时间化妆出行,单独和现任南京站站长鲁成在某个茶馆会面,私谈了一番。
1635年4月初,南望团队登上了早已修整完毕的东广福号,告别了六朝古都,踏上了此行的最后一段航程。
一路上走走停停,长江中段沿途各重镇,包括铜陵安庆九江黄石在内,南望都有下船歇息,感受过当地的风土人情。
如此直到4月底,东广福号才终于走完了这上千公里的水程,绕过了长江中部最宽广的大湾道,来到了大武汉。
明末的大武汉地区,后世熟知的武汉三镇已然成型,分别为夏口、武昌和汉阳。
夏口镇就是后世汉口的前身。由于优越的沿江地理位置无法取代,早在三国年间,这里就是军事重镇。而到了明代初年,夏口镇得到了商业上的自然开发。
时至明末,两百年承平时期,“新建”的夏口镇已经发展成为了长江中游最重要的水运枢纽。“九省通衢”一词,其实在这个时段,就是单指夏口镇。
而南望早在出发之前,就根据一些背景资料,将武汉站总部指定在了夏口镇。
道理很简单:武昌在江南,兼且是省城所在,各路巡抚、总督、总兵多驻武昌,不便施展。
汉阳也是同理。老州府各种牵扯羁绊,不如新镇“宽松自在”。
最终,在1635年4月30日这天上午,东广福号停靠在了老式的夏口镇码头上。
这一刻,终于抵达事业开端的周乙,满脸踌躇之色。
反倒是南望南老爷,大约是思虑太过的缘故,反倒表情沉稳,毫无波澜。
在繁闹的夏口码头候到正午时分,两个面像普通的中年汉子寻上了船。
南望见到这二人,毫不奇怪:“黄忠,房延孝,你二人来了。”
两个中年汉子躬身抱拳行礼的同时,脸上露出了找到组织的激动神色:“科长,可把您老给盼来啦!”
“嗯,辛苦你们,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不辛苦不辛苦。属下按照约定,每日午晚二时都会上码头瞧瞧。”
“很好,现在给我介绍一下情况,看咱们什么时候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