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秦可铟很没自信,逮着熟人便问“你觉得我笨么?”
高中同桌忿而拍桌,气咻咻道:“如果你算笨的话,那向来以你马首是瞻的我是不是要找根绳子勒死自己?!”
大学同学无奈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一个笨蛋,可以年年拿一等奖学金?可以拿到大家争得头破血流的保研指标?莫要堕了我们R大法学院的名头!”
研究生同学捧腹大笑:“一次性高分通过司法考试、又在法学核心期刊上发过论文的人竟然会问这样的笨问题?”
律所同事微微一笑:“小秦,你的聪明能干是我最喜欢跟你合作的原因。”
综上所述,认识秦可铟的熟人都觉得: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她都算得上一个聪明人。
可是,在五岭驾校——A市有名的驾校之一,秦可铟收到了教练的“高度评价”:“从未见过象你这样笨的学员!”
这让心高气傲的秦可铟非常非常不快。
然而,残酷的、铁一般的事实摆在了秦可铟面前:
第一次兴奋的发动教练车往前开时,由于转弯角度把握不好,教练车开得歪歪斜斜,教场上的闲杂人员被她的车技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扫了个一干二净。教练脸黑得象锅底一样,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你以前从没摸过方向盘?!”见她汗颜的点头确认,一拍脑袋,“天,我竟收了这样一个没基础的学员!”
第一次倒桩,由于离合器掌握不到位、油门轰得过大,本应缓缓倒行的教练车就象离弦的箭一样撞倒了桩。教练脸一板:“叫你倒桩,不是叫你飙车!”接下来的数次,要么因车速过快撞桩不误,要么因放离合器过快而死火。她把责任推到高跟鞋上,教练冷冷道:“明天给我穿一双薄底鞋来!”
……
第N次倒桩,她终于磨磨蹭蹭进了第一个库:不压线,不偏斜。教练咧嘴笑了:“今天表现还不错!”心里那个乐呀,别提了!可,乐极生悲,她高兴得一脚换踩油门,“轰”的一声,不进反退!后视镜里照出个陡坡……“吱”的一声,教练踩了副刹,劈头盖脑就骂:“你想死,我们可不想死!连个变档都记不住……从未见过象你这样笨的学员!”车上的其他学员被惊得顿作鸟兽散,暗地约定不再坐她开的车。她泫然欲泣,教练叹气道:“小秦,为何驾照笔试可以拿满分?这倒桩却学不会呢?你跟车真欠缘分!”
秦可铟一时兴起报名学车,抱着满腔热情而去,却差点弄出人命,又得到教练这样的否定,立生退学之心。可,一问驾校,几千块学费只能退五分之一。能把那血汗钱打水漂么?答案当然是NO!
秦可铟当下指天立誓:拿不到驾照,誓不出五岭!然而,她虽勇气可嘉、百折千挠都不回头,却怎么折腾都倒不成功。看着跟她同一天报名的小伙子一气呵成的倒桩,虚心请教原理,那小伙很拽的跟她说:“听教练的就行了。”
汗,光凭教练那金玉良言“看点打方向、看第二个桩回方向、入一库压线正方向、退库不要压白线、1/8车头转方向、移库、出一库停车、再进二库”就能成功?摆明哄人。
教练指点了她无数回,终无奈的对她说:“小秦,脚麻了吧?今天到此为止,下周再来练。”
秦可铟向来自诩天资过人,读书一流,运动细胞发达,校运动会上常常能拿个名次回来。现如今,被倒桩拦在教场,成了他人笑柄,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有空的时候,她就琢磨该怎么倒好这桩。
某日,云氏通知秦可铟以律师身份参加一个商务谈判。
一上车,云氏的刘司机就冲她打招呼:“秦律师,今天我来接你去开会。”
“谢谢。”秦可铟笑道,盯着他握方向盘的手,眼前募地一亮,“刘司机,开了多长时间的车?”
“十年。”
“哇,老师傅,怪不得技术这么棒!”
“秦律师真会说话。”
“刘司机,能否请教你一个问题?”
“说。”
“怎么才能倒好桩?”
“?”
“事情是这样的,我最近报名学开车。过了笔试,要考倒桩,可是,我死活倒不好。”
“我不知你那倒桩怎么要求的,你得详细跟我说说。”
“倒桩,简单来说,就是——画两个框,设几个点,倒车进第一个库,移二库,从一库门出,再进二库。这个过程,不能压线,不能碰桩。”
“不就是倒车吗?很容易的。有什么好问的?”刘司机哈哈一笑。
秦可铟满头黑线,陪笑道:“刘师傅,你是老行家,当然讲得这么轻巧。我,一个女的,初出茅庐,一周去驾校两次,车上六个学员争得你死我活,哪有那么容易学会?”
“哦,那你想问什么?”
“我就想问,那离合器该怎么踩才能避免死火?方向该怎么修才合适?”
“很简单,离合器踩半脚,方向打多少回多少。”
“半脚?”秦可铟若有所思,“我教练也是这样说,但我不知如何判断半脚的程度,他说可以从开车声中听出来。”
刘司机哈哈大笑:“对于老司机,确实可以……对于你们新手,绝无可能达到这水平。”顿了顿,“半脚就是一种感觉,每辆车的车况不同,半脚也不同,一时说不清。”
“会后约个时间地点请教一下,行不?”
“呃,到时再说。”
“谢谢。”
会后,秦可铟果然抓着刘司机“不耻下问”了一番。那追问劲,让刘司机几乎词穷。
事后,刘司机在云氏车队大发感概:“这人读书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人都读呆了,凡事都爱问一二三。这开车倒桩有什么难,不就是踩好离合器、打几把方向的事?还要请人课外辅导?”
全车队权当笑话听了,也顺便讲给坐车的领导听。
过了两日,秦可铟奉命去云氏参加一个更换非职工代表董事、审议批准公司决算的临时股东大会。
一进会议室,秦可铟就不断遇到相熟的云氏高管“热情招呼”:
“小秦,听说你最近去学车了?打算买车了?”高管甲问。
“会驾驶不是当代年轻人的必要技能之一么?我一小律师,哪买的起车?买四个车轱辘还差不多。”秦可铟笑道。
“听说你拜了我们公司的刘司机学艺?要开小灶?”高管乙问。
“刘师傅嫌我笨,不肯收。”
“你这么聪明,倒桩应该大功告成了吧?”高管丙问。
“呃,万里长征才走一小半。”
“哈哈,要不要我教你?”高管丁问。
“好。怎么收费?”
“请我去南海渔村吃点鲍鱼就行。”
“……”
麦克风突然响起:“请各位按位置坐好,会议马上开始。”
众高管放过秦可铟,做正经状,各就各位。
秦可铟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这年头,八卦还真是无处不在!
会议结束,已是下午四时,李峥力邀秦可铟:“小秦,等你办完手头的事,我想请你吃个饭。”
秦可铟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解道:“你请我吃饭?”
“是,有事请教,务必赏脸。”李峥诚恳的祈求道。
“呃,好。”
等到秦、林二人各自办好手头的工作,相约在大堂不见不散时,已是六点半。
秦可铟先到大堂,于沙发处站等李峥。岂料,李峥一个电话打来,让她到1号电梯门口等他。
一分钟后,1号电梯门开。电梯间灯光雪亮,照出两个帅哥形象。秦可铟怔忪了一下:高管电梯里除了李峥,还有云大佬。
李峥按住开门键,冲她招手:“发什么呆?进来。”
秦可铟勾出一抹得体的微笑,走进电梯,道:“云总好。”
“小秦,不介意我跟你俩一起吃饭吧?”云瑉手插裤袋,淡笑道。
“啊?”秦可铟瞟了一眼面无异色的李峥,扬笑道,“买单的不介意,我这蹭饭的更不会介意。”
某中餐馆,秦、云、李三人挑了个小包厢。
点罢菜。
云瑉首先挑起话头:“小秦,听说,你最近在学车?”
这刘司机真是个大嘴巴!秦可铟抽了抽嘴角:“嗯。”紧接着侧头问,“听刘司机说的?”
“不是,是我的专职司机说的。”云瑉笑了笑,又问,“学得怎样?”
“不怎么样,想必你听说了,我被倒桩困死在教场。”秦可铟瘪瘪嘴。这大老板有时也挺三八的!
“哈哈,多花点心思就会了。”云瑉鼓励道。
“我明白,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所以,我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小秦,听你讲倒桩这么麻烦,我都不想去考这驾照了。”李峥插话进来。
“对女的来说,倒桩比较难。可对男的,没那么难。”秦可铟客观的分析道,随后用充满妒忌、羡慕的口吻说,“不说别人,就说那跟我同一天报名的男孩,才18岁。每次看他倒桩就象表演,呕得我吐血。”
云、李相视对笑:有些事,男女天生就存在差异。
笑罢。
李峥认真的对秦可铟说:“小秦,请教你一点事情。”
“李特助,别这么客气,有事直说。”
“那,那个,我想问,你那位姓林的朋友,平时都喜欢些什么?”
“林菱?”秦可铟脱口而出,见李峥羞赧的点头,不由笑如春花,“坦白从宽,你想追她?”
“想交个朋友试试。”李峥不否认,继续问,“她喜欢什么花?”
“百合是她的最爱。”秦可铟毫不犹豫的出卖林死党。
“喜欢吃什么菜?”
“挺多的,孜然寸骨、剁椒鱼头、铁板田鸡……”秦可铟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
李峥从公文包里掏出记事本,奋笔疾书,记下秦可铟的口述。回家后输入电脑,文档命名为“追林攻略”。当然,这是后话。
秦可铟见他诚心可嘉,又觉得他和林菱般配,有心撮合,爆了林菱很多鲜为人知的爱好。
秦、李两人一问一答,自动屏蔽了云大佬。
云瑉不乐意被忽略,心中吃味,忽地站起身,端起酒杯,睨着李峥说:“李峥,别光说话不吃饭,我敬你一杯,辛苦了。”
李峥一惊,旋即恍悟,连忙端起酒杯:“云总,应该是我敬你!”抢先一干为尽,眼里写着些许歉意。
云瑉似笑非笑的掠了李峥一眼,又把柔了几分的目光转向秦可铟:“你想好怎么练倒桩没?”
“倒桩要领已被我背得滚瓜烂熟,现在只欠实战积累。”秦可铟皱眉诉苦,“每次去驾校练倒桩都是人多如牛毛。”
“这事好办,李峥认识的人多,让他帮你不就得了?”云瑉淡笑道。
“真的?”秦可铟又喜又惊,狂热的注视着李峥。
“什么?”李峥又急又恼。哪有师兄这样打击报复的?心中暗叹,对云瑉苦笑,“师兄,你真会开玩笑,我哪有这路子?”
云瑉愈发笑得云淡风轻:“办法是人想出的。”
李峥黯然苦思。
秦可铟看着气氛有点不对,悻笑道:“我到驾校一样练。”
云瑉手一抬,淡然道:“李峥,得空找车队的人聊聊。”
李峥愣了下,旋即了然,抓起酒杯说:“小秦,你就等我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