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口说她是不相干的人。他们之间发生过那么亲密的关系,害她的心从那夜起,每晚都被一种别样的情愫占据,饱满、酸痛,睡不安稳。
他曾经亲口说爱上了她,让她做女朋友,说要给她一辈子的快乐和幸福。现在他却说她只是一个不想干的人……懒
“除了衣服,还要装其他的吗?”如栩假装没听到他那几个字,若无其事地问。
“恩。我自己来。”谭少杰从抽屉里取了几样常用小物件,放进包里。她想帮着拎包,他手臂一伸自行拎起,她的动作落空了。
人高腿长,几步跨出卧室,见身后没有动静。他回头,见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脸的哀凄。无奈拧眉,他道:“怎么了?没让你帮忙还一幅受伤的表情啊?我赶时间,司机还在楼下等着。”
哦哦,他还是愿意跟她解释的。
如栩的眸子顿时恢复了几许光亮,她抓起被他遗落在床头柜上的小礼物,嘴一抿,冲出去,硬是夺过他的包。
“你忘记了这个,这可是新年礼物!”把小纸袋装进包里,她已走在前面打开门,“走吧!”
这回换谭少杰愣怔了,她没有被气走,反而朝他笑?
电梯里,如栩的目光始终只落在他脸上,好似知道这次见面的时间太短,她不断地寻找话题,语速急切。
“你爸是不是很高兴?你打算陪他住多久啊?伤好了就会搬回来自己住吗?”虫
“恩。”他轻哼,一个字代表全部的回答。
“明天恢复上班,有没有准备开门红?以前谭大做负责人的时候,可是每年都有给我们大利是包哟!你要是小气的话,恩哼!小心我们联合起来把你炒掉。”
他垂下眼眸,扫她一眼,何时起她变得爱主动说话,还会开玩笑了?
“你知不知道……”如栩眨眨眼,更认真地观察他,“大年初二,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对方是个医生,长得还行……”
“铛——”电梯门打开。
“恭喜你,这回要好好发展。”谭少杰扯了扯唇角,顺手取过她吃力提着的行李包,几步将她抛在身后。
“诶!等等我。”如栩飞快追过去,她的话没说完,他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可惜,接下来她几乎没有再发言的机会,因为他在接电话。手臂曲起勾着行李袋,头微微下俯,低沉地回答着电话那头。
司机为他拉开车门,他坐进去的时候,电话还没结束。
如栩迅速挡住,不在乎打断他的通话,努力笑道:“送我一程吧!”
谭少杰眉毛拢了拢,腾出三秒钟回答她:“恐怕不顺路,明天见。”
车子很快开走了,如栩站在料峭的寒夜里,双手环抱着手臂,从里到外打了个寒颤。就像他以前说的,他不随便为谁花心思,不随便带女人来家里,不随便哄人开心。
除非有心。
从前不懂,现在她真的懂了。
他缠她、黏她、以各种无聊借口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其实都是在用心。他得放下身段,骄傲和男性的自尊,才会一次次不被她的冷酷吓跑。她无数次毫不隐讳说讨厌他,无数次不加修饰地批判他,如果不是有心,他怎能忍受?
以前他对她有心,她什么都不必做,他也什么都会给她。
现在无心了,她就算对他关心再多、再努力去挽回,也只是徒劳吗?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谭少杰挂断电话,闭目靠在座椅上。累了,不愿去想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般不可思议,他不想为之所动,只怕稍微一动,等来的是更绝望的深渊。
他就是这样一个坚决彻底的人。付出时毫无保留,收回时也滴水不漏。他给过她太多机会,明的、暗的,霸道的、温柔的……她不是当玩笑,就是不在乎,他忍痛放手也是被逼的。
谭铭旭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见儿子这么快就回来,露出笑容。
“袋子先房间里搁着,等会我来帮你弄。”
“我自己可以。”谭少杰推开一间房门,虽然一年到头极少来这里,但他的房间始终原封不动地保留,并由父亲每天亲自整理。这事从钟点工那里听来时,他着实感动了。
“脸色那么难看,不会是扯痛伤口了吧?”谭铭旭向来观察入微,岂能不知儿子的心结?“如果是想念人家小姑娘了,不如主动跑过去见一见吧!”
“没有,你别乱说。”谭少杰神色更沉。
“我是什么人物,一言九鼎,怎会乱说话?你明明喜欢人家,干嘛死撑?”
“爸!你要我说多少遍,我已经死心了。”
“真的?我不信。”老人家一脸怀疑。
“不信算了。”他懒得解释,心早就痛死了。
“不会是你妈说了那些话,你就受影响了吧?”周心念得知儿子受伤,慌慌张张跑来探望,坚决认为少杰的车祸跟如栩有关。对于此事,谭铭旭觉得前妻一如从前,不可理喻。
“跟妈无关,我是自己觉得累了,给不起了。”爱情面前,没有足够的把握和信心,他想歇一歇。
谭铭旭上前拍拍儿子的肩,“相信老爸,我比较相信自己的眼光,小栩对你并非无心。不过,感情的事,你要是拿定了主意,以后就别轻易后悔。无论如何,很高兴你回来陪我这个老头子。”
“爸……”谭少杰喉头紧缩了一下,“这次,我会住很久的。”
“好啊!哈哈,想住多久就多久。”
“但是你要负责下厨。”
“那有什么问题?两个光棍老男人一样可以吃得美味,住得舒服!”
“我不会交房租的。”
“臭小子,没人让你交!”谭铭旭笑着又往他肩上一拍,“我去厨房弄点吃的,你先休息会。”
谭少杰注视父亲的背影,眼角发热,感受到一股许久不曾有的家的温暖。
父母离异,他自高中转学后,没再跟父亲住过,单独在外面租房子,有时候网络游戏玩得天昏地暗,有时候与同学狂欢放纵。父亲担心他结交不正当的朋友,将来游手好闲,提出送他去国外,换个环境磨练磨练。
他虽然逆反,却死活不愿意离开国土,便跟父亲打赌。高考冲刺两个月,竟真的考进了北京某高校政法系。或许,他智商比普通人高那么一点点,学什么都比较轻松有效。人前总是吊儿郎当,要做什么却不比别人差。后来他突然决定要去游览世界,父亲没反对也没支持。
他从来不是笼子里的鸟,是安逸停歇还是展翅高飞。父亲由他自己选择,只不过,在外磕磕碰碰受苦受累,不准他回来博取同情。此后,与父亲见面的次数都寥寥无几,直到父亲与旭日事务所里的律师们拍下合照,被记者刊登到某杂志上,他找到除父亲之外另一张熟悉的美丽面孔,才决定回来接手……
谭少杰打开小纸袋,她送的新年礼物,原来是道平安符。提着红色的丝线,平安符轻轻晃荡。
“小子,你想吃什么?要不要来点……”谭铭旭突然又出现在门口,“咦?你手里什么东西?”
“咳!没什么。”谭少杰清清嗓子,赶紧收起。
“神秘兮兮,我都看到了,是梧叶山寺庙里的平安符。这小东西由主持老和尚亲自开光,可不容易求到,据说灵得很,你最好天天戴在身上。依我看,是人家小姑娘的一片爱心吧?你什么时候见过她了?”
“咳!老爸,我饿了。”
看,大男人也会撒娇,而且撒娇同样有效。于是老男人不再多问,立马去了厨房。
屋子里的电视声音开得响亮,如栩依然觉得冷清,沮丧地坐着。
他在她这里留宿的次数不少,留下的私人用品她曾清理过,有的已经扔掉,有的仍保留着。茶几的下层,整齐叠放着他常看的汽车杂志;饮水机旁,有他用的茶杯;玄关处还有他替她倒垃圾时穿的拖鞋……
她默默地环视四周,该回到原处的,都放了回去。
她等待的那个他,何时回来?位于心房的地方,像是挖了一个大洞,空空的,她很清楚那里失落了什么。
——你不用再担心跟我在遇到熟人,不用担心人家误会,更不用担心我会恶意欺负你……
——如果你还不放心,以后在路上遇到,我可以装作不认识,不会有谁知道……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事,也不会再有人给你压力,强索你给不起的感情,这样你可以走了吗?
“少杰……你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收回全部的感情吧?”如栩喃喃自语,她需要更多的勇气,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紧紧闭眼,“战不怕,败不馁。就算你已经放弃,我也绝不轻易言弃!”
这一次,她想定下来了,想认认真真找个男人过一辈子。他们相爱着,是最好的伴侣。
他嘴上耍贱,喜欢逗她生气,但对她的每个要求还是会照做,所以她总是说——
“谭少杰,我饿了。”
“谭少杰,去倒垃圾。”
“谭少杰,我好累,给我挑几首好听的歌,我要听音乐。”
“谭少杰,你到底会不会拖地?怎么把地板弄得这么湿,很容易滑倒,你知不知道?马上拿干毛巾擦!”
“谭少杰,你的球赛好无聊,我要看纪录片。”
“谭少杰……”
每回想一句,她的心脏就紧缩一分。这样的他,亲口说爱她的时候,她怎会不信呢?
大年初九,整座城市重新变得井然有序,该上班的上班,该工作的工作,各司其职。
如栩本以为她跟谭少杰可以每日见面,不愁没有冰释的机会。可事实让她措手不及,踏进事务所,派发开门红的是笑眯眯的谭铭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谭铭旭对儿子的事只简单地一语带过。
“少杰年前出了点意外,最近要静心休养。等过段日子差不多了,他就回来。谢谢大家关心啊!”
然而,一直到十五元宵节,谭少杰仍然没有出现。如栩私下打了好些个电话,均是不通。
他去哪了?伤势都好了么?她很忐忑。
欣宁说:“要不要让我老公帮忙?掘地三尺把他找出来。”
逸辰说:“给他一点时间吧!他不会舍得真的与你断绝联系。”
于是,她耐心等待,有时候故意开着车到谭大住的路段兜一圈,期盼着能有不期而遇。渐渐地,她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以前她每次出去,谭少杰都能巧合出现并非天意,而是他不为人知的心意……
那晚,她鼓起勇气敲响了谭大的家门,结果还是没见到想见的人。
谭铭旭突然看到如栩出现,大感意外,却表现出极为热情地欢迎。他明知道她突然造访的目的,却偏偏决口不提儿子的事,而是一个劲请她吃水果,夸赞她最近的出色表现……如栩受宠若惊,坐立不安,恍然发现这对父子有一大共同之处就是——都很会折磨人的意志,很恶劣、故意的!
(ps:本章4000+,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如栩与谭少杰的故事,明天将正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