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对姚勇也是伸出的这只手,给他看的是我拇指上这只白玉的扳指,里面有细细的龙纹,外表已经被我摩挲的光滑。
这是临哥哥在我们大婚的时候送给我的礼物,代表着我的身份,一国之后,我是西丰国的皇后。
在姚勇跪下的瞬间,我已经承认了我的身份。
从玉扳指上流下的雨水格外的凉。我勒紧钩弦一箭射出去,松弦的瞬间移开了位置,只打在了东临瑞的剑身上,一声脆响,羽箭撞了上去,东临瑞剑锋一偏,没有刺中蓝玉的身体,只在蓝玉的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
所以有人顿时惊讶地看着我,禁卫军大概以为我这一箭是护着他们主子去的,我的袖口还是往下淌雨,握着弓箭的手青白,在颤抖。东临瑞转头看向我,嘴角轻勾着,在雨水中我看不清他的情绪,也许没有人能看清他,即便是我离他再近也是没用。
他笑着给我煮面的时候,夜早就已经死在战场,他温柔地看着我把碗里的面吃光,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要杀蓝玉。
东临瑞,还有什么他不敢去做,不能做的事,他是厉害,不畏惧任何人,我跟他斗了那么多年,还是被他下了蛊毒,忘记了以前的一切,背叛了临哥哥。他知道任何人的弱点,抓住了会毫不留情地重伤,我斗不过他,这么多年,从第一次见到他,我认定他必定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我发现在他面前我有一种恐惧,我想抹杀这份恐惧,想尽办法让他消失在我眼前。可是我最终是一个输家,输的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没想到今天,我小胜了一回,因为他给了我这个身份,给了我这些信任,让我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里的箭射向他们尊贵的皇帝,让他地剑锋错了方向,救了蓝玉一命。我是该哭还是该笑,为什么我舍不得伤他,在最后一刻手一抖只是打歪了他杀人的武器。
空气立即变得紧张起来,连春桥都惊讶地望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所有人愤恨的眼神我是知道地,在他们心里东临瑞就是神祗。他的光辉不能有一丝地折损,但是现在,他被我用一枝小小的箭。污了一个黑点。
我小腹的疼痛让我几乎站不住,下意识地丢开弓箭去捂肚子。本来淡笑的东临瑞忽然脸色大变。推开人群就走了过来。疼痛让我油然生出一种恐惧感。孩子,千万不能有事。东临瑞急忙忙到我身边,把我抱在怀里,他的手摸上我小腹地瞬间,我的心忽然软成一团,我抬起头,艰难地说:“东临瑞,孩子,孩子。我疼,怎么办。”
我紧紧攥着他的手,孩子,我的眼泪一直往下流淌。
东临瑞扯开自己外面的衣服,把我裹在里面,然后抱起我,禁卫要上前,他暴戾地喊了一声,“滚。”
我被他抱在怀里,看着远处的蓝玉,蓝玉咬着嘴唇,黑亮的眼睛看着我,我想说话,仿佛没有多余的力气,我鼓足了全力,忍着疼痛,“东临瑞放了他们,不要杀他们,放了他们,求你……”
东临瑞低头看我,他的手臂把我箍地生疼,“若若,你知道,你要是有什么事,要死多少人?”一圈圈的人让开一条路,满视野所见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要死多少人?东临瑞眼睛里是一种我看也不敢看地伤,那事一种怎样毁灭的疯狂。
一阵阵地眩晕传过来,我支撑着,咬着舌尖,我不能昏过去,我要睁着眼睛看东临瑞,我怕我晕过去地瞬间,就会有人因为我惨死。他一路抱着我,所有人大气不敢喘一声,“若若,再忍一忍就好,马上就到家了。”
进了宫,就已经有御医等在那里,跟在东临瑞身后立即进了寝宫,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暖塌上,看一眼身后的太医,“先出去。”
我顿时睁开眼睛,“东临瑞,看孩子,孩子。”嘴唇已经被我咬烂了一层,鲜血直往外渗。
我从来没见过他癫狂地模样,“这世上没有人比你再重要。”伸手就开始脱我身上湿透的衣服,春桥小心翼翼地在一边帮忙,他擦干净我身上的雨水,抱起我放在床上,他的手没离开我的小腹,一股股暖流顺着手掌渗透进去,我喘息着鼻尖都渗出了汗,绞痛稍微减轻,他裹紧我的身子,御医跌跌撞撞进来把脉。短短的时间,御医额头上冷汗直流,放在我手腕上的手指在颤抖。半晌,他退一步,“扑嗵”一下跪在地上回话。“娘娘动了胎气,不可再有任何情绪波动,不然恐有……恐有……滑胎的迹象。”
我重重地将头落在枕头上,孩子没事,孩子还能保住。我一动也不敢再动,只伸出手颤巍巍地放在小腹上。是因为我的情绪波动,又不管不顾地淋雨,差点害了我们的孩子。
东临瑞坐在床边看着我,他身上还是湿透了的衣服,没想着换,也没用武功催干,只是就这么穿着,紧紧盯着我。
外面的雨还在下,我有些身体困乏,神经却紧紧地绷着,没有半点要睡觉的意思,东临瑞在我身边,我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传旨下去,放了那些人,”他说出一句话,我猛地看向他,在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我什么都看不出,可是伴着他这句话的尾音,我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句话,是让我心安。
朦胧着要睡着的时候,恍惚觉得有一只手摸上我的面颊,手指一遍遍画着我的眉形,然后在我眉间落下一吻,嘴唇好像在颤抖。
我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会让临哥哥爱上我,我早有做棋子的自觉,做他登基为王的一个台阶。
有一天他不再排斥我,能和我手拉着手,听我笑着说:“我帮你飞到最高的地方好不好?”护你,等你到了最高处,就可以保护我。”第一句是诺言,第二句是奢望。临哥哥不说话,我回头看他,终于他的嘴唇慢慢弯起一个弧度,他说:“好。纸鸢会飞很高,但是线不能断,如果线断了,纸鸢也就消失不见了。”
我以前失去记忆的时候,曾无数次问自己,那线是谁,纸鸢又是谁。
现在我知道,线是我,纸鸢是他。云霓于2007年11月16日10点43分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