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茨看着墙上的地图,用红笔在一个小圈上划出一个更大的圈。那个小圈正是一个三岔路口,三条路分别通向:
普克希里拉文斯堡科特加斯堡
在一般人的眼里,这是三个默默无名的地方,但是,当在这个圈里找出这三个地名的时候,莫里茨也不由得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尤其是拉文斯堡和科特加斯堡,都是重要的A级警戒区。而就在几天前,一条从科特加斯堡传出的密报,使得缪勒的手下从他的眼皮底下逮捕了那个眼镜店的老板并打死了那个伙计。缪勒的手下并不见得比莫里茨高明,那个伙计同样在眼皮之下,帮助他的前来接头的同伙成功逃走了。而缪勒似乎也并没有得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但是,缪勒的手下把手伸到了他的地盘,为什么?科特加斯堡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更大的秘密?莫里茨不得而知。他甚至不知道被捕的间谍是哪一国的间谍。他的推算是法国人,他知道,有几个法国将军一直被秘密关押在科特加斯堡。法国投降后,德国人并没有解除法军的武装,而是用一些亲德国的人取代了那些有强烈反德情绪法国将领。对于这些被取代下来的法国将领们,德国人为了不引起法国人更强烈的反感和抵抗,没有杀死他们,只是把他们秘密关押起来。
但是,如果是为他救出他们,作出这样的代价,显然是不值得的。因为,在莫里茨看来,那些个不愿意投降的法国将军们早已被法国人忘记了。将军们一旦没有了他们军队,他们所能起到的作用,还不如一个士兵。
“切夫。”
听到莫里茨叫他,切夫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时,还有这里,”莫里茨用笔在地图上又画出了两个圈,“你认为他们会去哪里?”
切夫俯身看了那两个圈,分别是科特加斯堡和拉文斯堡,他毫不犹疑地用手指着科特加斯堡,“长官,我明白了,他们一定是去了这里。”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对莫里茨能很快找出这两个地方,表示出敬佩的神色。
“他们去哪儿干什么呢?”莫里茨反问。
这是莫里茨一贯的作法,在他要作出某个重要决定前,他总要听听别人或者下属的意见。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没有主见或者患得患失的长官。恰好相反,他只是想听一听别人怎么看。或者说用别人的思考来证实自己的正确。
“长官,这儿的重要性,您是知道的。”
“哦,”莫里茨看着切夫,“那儿有什么重要的呢?一堆死人骨头。死人骨头很重要吗?那么,这个人来干什么?难道他是收尸出身的吗?”
“长官,这您是知道的,除了死人骨头,那里还有很多的活人,而且他们都是很重要的活人。”
“很重要的活人?你是说那些被扯掉鸡冠的高卢雄鸡吗?”
莫里茨所说的被扯掉鸡冠的高卢雄鸡,当然指被德国人秘密囚禁在那里的那几个法国将军。随着盟军登陆法国作战日近一日,法国地下抵抗组织设法解救这些法国将军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不久前,莫里茨所破获的那个巴黎地下抵抗组织里,就有不少人身居法国傀儡政权的军政要职。那些人都被以叛国罪而处决了。那么,是因为那些人被处决,因此他们才不惜代价想要救出现在关在这里的这些人吗?
尽管这样的分析完全符合逻辑,但莫里茨的直觉却告诉他,不,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经验丰富的莫里茨有过很多次的类似的经历,表面看来完全合理的东西,恰好有着完全相反的实质。
除非科斯加斯特还有着别的更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会是什么?让莫里茨犹豫不决的,是他所不知的东西。
莫里茨背着手围绕那幅地图正反向走了两圈,站住了。莫里茨现在已经清楚了他的对手是什么人。一个从英国潜入的美国间谍,和在巴黎活动的一个英国间谍网在科隆,间接通过了德瑞克夫人取得了联系。而他们现在执行的任务,就是那个美国人所带来的。一个美国间谍如此不顾死活地来到这里,就为了救出那些半死不活的法国将军们吗?
不对,他不会这样做,戴高乐更不会愿意他们这样做。这些人在法国军队的地位远高于那个坦克旅长,戴高乐愿意让他们出来重新掌管以后的法国军队?自己还去指挥一个旅的坦克。
“不,他们不会去那里,他们不是为了那些高卢鸡而来。”莫里茨肯定了他的判断。切夫所起的作用,正是如此。一个连切夫都能想得到的答案,就一定不是正确的答案。
听到莫里茨这样说,切夫凑近了莫里茨,在他的耳旁说了一个词,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莫里茨听了切夫的话,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切夫。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说的那个人和那些死人骨头关押在一起?”
切夫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莫里茨说了实话。不久前在巴黎逮捕那个眼镜店老板的,是缪勒的一名手下,曾经和切夫在一起共事多年。在执行完这个任务之后,他打电话向切夫致歉,并告诉了切夫这个消息。那个眼镜店的老板,一直在巴黎活动,他主要收集的情报,正是想通过法国人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和那些法国将军关押在一起。而切夫一直不敢向莫里茨提到这件事,是害怕莫里茨会以为他在行动前就知道这次逮捕行动。
“哦――”莫里茨听了切夫话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切夫神情紧张起来,莫里茨面目和蔼,喜欢和部下开开玩笑,但却是个让人捉摸不定的长官。你认为他高兴的时候,很可能他内心非常恼怒。而在他生气的时候,却又常常是一副轻松的表情。
“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的。”莫里茨很严肃地看着切夫说,“我们就不会浪费很多时间。”
“是,长官。”莫里茨这样指责,反而让切夫心里的石头落地。
“不过,幸好你还是说了。我们马上行动。”
“是,长官。我这就通知集队,前往科特加斯堡。”切夫说着,敬礼,转身门外走去。
“不,我们不去科特加斯体堡。”
切夫又转过身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们去拉文斯堡。”
“拉文斯堡?”
“是的,快去。”
“是,长官,去拉文斯堡。”
“找一条最近的路。”
莫里茨说着,戴上帽子,从桌子上拿起那副墨镜。切夫刚才的话,令他彻底弄明白了那个美国间谍的真正目的。如果说,他是为了救出那几个法国将军,还有几分合理性的话。那么,切夫附耳告诉他的秘密,则正好完全可以推翻他们的目的是科特加斯堡。
莫里茨上车以后,一直在玩弄着手上的那副墨镜。有些好笑又好气。这副墨镜,和巴黎的那家眼镜店,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它们仅仅只是一种巧合吗。莫里茨又一次陷入深思。他记起他的上司舒伦堡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什么巧合。诚如两颗星的碰撞,概率是如此的小,但它们运行的轨道,使得它们的相撞成为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