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徐徐,清扬,杂夹着点点寒意,由东而西。
安城西郊,一栋破落的大楼,一个窗口,匍匐着一道身影。
他握着一把狙 击枪,通过瞄准器,盯着一个街口,一动不动。
那里,同样有一栋楼。
其门口,一棵半死不活的的梧桐树,一块无精打采的牌子,歪歪斜斜地刻着七个大字:西郊医院停尸房。
没多久,一辆警车由远而至,缓缓停在挺尸房门前。
车门打开了。
在两个警员的看护中,两个女子从中走出。
这是一对母女,母亲穿着朴素,一举一动间却仪态雍容,优雅大方;女儿小家碧玉,精致可人。
两人同一个表情,悲愤莫名,一前一后,往停尸房走去。
这时,破落的大楼中,那个匍匐的男人,他沙哑开口:
“今天,是审判日!”
低喃一声,他,闭上眼睛。
他感受着空气的流向,感受着血液的流淌,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
他的食指,搭在扳机上。
风轻轻地吹,拂过他的脸,拂过他的眼,拂过了他嘴角上时而扬起的胡渣。
忽然之间,他睁开了眼!
通过瞄准镜,他盯着那对母女,仿若相隔亿万里的苍穹,却在一下子,他们之间拉近了距离,近在咫尺。
他笑了,那只沧桑而有力的食指,亦随之一动……
“砰!”
一声枪响,划破长空。
停尸房门口,那个优雅大方的女子,身子突然顿住,霎时间,一缕鲜血从其后脑勺流出,随后嘭的一声,她扑倒在地。
其后,原本亦步亦趋的女儿僵在风里。
只是片刻,一声大吼,撕心裂肺。
“妈!”
她悲痛欲绝,不顾一切,往喋血的母亲狂奔而去。
“呼!”
风继续吹,停尸房门口,枯叶簌簌,一颗金色的子弹,在风中极速旋转。
她奔跑着,奔跑着……忽然,噗的一声,子弹穿过她的小腿,血花点点。
她倒下了,却仿若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边呼喊着母亲,一边往前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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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老爸,呜呜呜!”
她哭着,呼喊着,继续往前爬着,母亲越来越近了,终于,只剩下几步的距离,她伸出右臂,她想抓住妈妈的手……
“砰!”这时,枪声再次响起。
哭喊声停止了!
停尸房门口,娇小的身影不动了,却依然保持着爬行的动作,她终究没有够着母亲的手,通红的大眼睛一直望着前方,望着妈妈,渐渐地,整个世界,失去了所有色彩。
风依然在吹,那棵半死不活的梧桐树,一片枯叶徐徐飘落,恰好,落在母女之间,她们的尸体也随之逐渐变冷。
这时,一声啼鸣,打破沉寂。
那是一只蝉,从枯叶上飞出,在两具尸体间飞旋,片刻之后,往远方飞去。
原本护送的两个警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畏畏缩缩地冒出头来,又慌忙钻进警车里,大叫支援。
“何必呢?”破落的大楼中,那个匍匐着的男子低声喃喃。
他看着街头的两具尸体,眼睛里,竟闪过一抹不忍与黯然,却只是瞬间,他的脸便恢复常色,他快速把枪卸掉,装进一个小盒子里。
“吴用,你果真是个大英雄!妈的巴子,连女人和孩子,你也下得了手?”
正在这时,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
吴用闻声,身子一震,蓦然转身。
立时,一个青年,出现在门口。
他双眉如剑,双眼若星,身姿挺拔,英武非凡。
他一步步走来,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口的吴用,充满愤怒与失望。
“你说,你是为保护她们而存在的,你这算什么?”
“不算什么,讨个公道而已!”
“公道?这算什么公道?若雪没死,她身边还有人好好的照顾,而李艳玲一家,现在连杨家怡一家全被你杀干净了,你践踏法律,视人命如蝼蚁,你不配为一个人民子弟兵!你不配!”
“秦大宝,你放肆!”吴用大怒,“看着灵儿面上,我一而再,再而三忍受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让开,别挡我的路!”
“上次在酒吧,让你走了!”秦大宝摇摇头,不退反进,“还是那句话,我想试试!要么,你一枪打死我,要么你直接把我打趴下,不然,你走不出这个房间!”
“哦?”吴用眉头一挑,“你能第一时间找到我的位置,说明你的确有点本事,你没有通知街上的那几个警员,你是想保护他们,等你老相好的大队武装支援吧,这次,又想拖几分钟呢?”
“小星星说得对,你没救了!”秦大宝神情苦涩无比。
却在下一秒,他动了。
奔跑,加速!
忽然之间,他一跃而起,犹如雄鹰展翅一般,一记劈腿,往吴用的面门猛然劈下。
“嗯?”吴用目光一凝。
他,竟不闪不避,举起双臂,迎面而挡。
“嘭!”一声闷响。
秦大宝一腿重重劈在吴用双臂上,他竟禁不住后飞,落地时,噔噔后退,而眼前的那道身影,竟稳如泰山,纹丝未动。
秦大宝心里震骇,此人好大的力气。
然而,此时此刻容不得他多想,眼前那个人已猛扑而来,转身,侧踢,一气呵成。
正当秦大宝回神过来时,吴用一脚已踢在他的小腹上。
闷哼一声,秦大宝的后背撞在墙上,当他抬起头来,蓦然发现,一道黑影,直袭他的面门。
那是一只拳头,凶而狂,带着凛凛拳风,一时间,秦大宝深刻感受到,原来,他面对的不是一只独狼,他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这是一头猛虎!
他无法躲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拳头,离他的头颅,越来越近……
“嘭!”
秦大宝被一记摆拳击翻倒地,下一刻,一把小刀,已然横在他的脖子上,通体冰凉。
“你这几下,对付那些小混混,对付那些劳改犯绰绰有余,对付我,你不行!换做别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已经不是公安人员了,别再逼我!”
“脱下警装,我一样有我原来的坚持!”秦大宝耸耸肩,竟笑了,“总有一天,我会抓到你!”
“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抓我,其他人,都不配,包括你在内!”吴用低声细语,声音却铿锵有力。
他把刀收起,再也不理会秦大宝,提着箱子,往门外走去。
“吴用!”秦大宝大喊,“别在深渊里待得久,把那儿当成家了!”
门口处,吴用身子微微一顿。
“我们本来就在深渊里,这繁荣是假的,不是吗?你去乡下看看,就知道了!有多少人外出打工,就有多少妻离子散,就有多少留守儿童和老人,是这些人,是这些千千万万个家庭铸就的繁荣,而他们自己,在外地拿着最低的薪水,还遭受歧视和排斥,他们的父母和孩子,在当地受欺压却无处倾诉,某些人,喝着他们的血,大呼和谐,但对他们来说,这繁荣,就是深渊!”
吴用走了,如同风一样,轻轻的来,悄悄的离开。
秦大宝有气无力,怔在原地,许久,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