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通得到了授意,开始向李纲等人说起了之前商量好的对策。
“我们还可以支持突地稽部、支持踏实力部、支持高句丽和百济,这些势力都在苏尼失部的东部,随时随地能对苏尼失发起进攻。
苏尼失要是不想被两面夹击的话,那就只能先解决了他们,再跟颉利一决雌雄。
而苏尼失想解决他们,得先问过我们的意思。
只要我们一直支持着他们,苏尼失就永远别想灭掉他们。”
李神通兴高采烈的说着,说到最后的时候,脸上的喜色都快化不开了,似乎大唐已经通过这种方式拿捏了苏尼失,逼得苏尼失向大唐俯首称臣了。
一众文武听到他的话,陷入了沉默,开始思量起了这件事的可行性。
在过了几个呼吸以后,陈叔达率先开口道:“我们通过踏实力部和突地稽的靺鞨人部对苏尼失施压的话,苏尼失扛不住重压,一样会重新回到颉利的部下。
这样一来,我们还是在做无用功。”
李纲点着头道:“不错,我们还容易养虎为患,将踏实力部的叶护和突地稽养成像是罗艺那样的恶虎。”
罗艺虽然已经成了一种禁忌,但在分析国事的时候,还没什么不能谈的。
尤其像是李纲这种资历老的老倌,拿李氏的祖宗说事都不是问题。
当然了,不能直呼李氏某些祖宗的名讳。
不然的话,也会遭人诟病。
比如说直呼李虎之名,那立马会遭到御史台的弹劾,即便是他贵为宰相,御史台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甚至他喊一个虎字,都有可能遭到他们。
在这一点上,不仅是他,大唐上下都是一样的。
禁止谈虎,禁止写虎。
所以虎是到了大唐才变成大虫的。
在唐以前,或者唐以后称呼老虎为虎,都没问题。
在大唐称呼老虎为虎,那就是大罪。
像是唐伯虎、裴擒虎之类的名号,在大唐,分分钟改名换姓,发配边陲。
像是前隋的猛将韩擒虎,在大唐就被记做韩擒豹,或者韩子通。
后世总是有人说,人家原名叫韩擒豹,后来改成了韩擒虎。
其实不然,人家的原名才是韩擒虎,韩擒豹才是后来改的。
大唐之所以禁虎,就是因为李渊的老子的老子,也就是李渊的祖父叫李虎。
像是昞、渊,也在大唐的禁止之列,说这两个字,或者用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得用其他的字代替。
以后随着大唐的皇帝越来越多,禁止的字也会越来越多,即便是常用的,很难禁止的字,在写的时候也得缺笔。
这也算是封建王朝的一个大弊端。
明朝的皇帝名字用各种繁体字,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弊端影响到百姓正常生活。
所以在古代生活,并不容易,如果不清楚各种避讳的话,分分钟被发配,分分钟被被脑袋。
想要随心所欲的说话,想要无视大部分避讳,至少得活到李纲这种岁数才行。
到了这个岁数,那就百无禁忌了。
犯了忌讳,掌权者也能笑呵呵的说一句,人瑞能点到先祖,或者吾之名,吾能沾染一些福气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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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纲的话音刚落,李神通就笑着道:“李公多虑了,突地稽的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纵然能对苏尼失部形成威胁,威胁也没有颉利坐大以后那么大,苏尼失尚有回旋的余地,不可能孤注一掷的去重新投奔颉利。
这也是我说支持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的原因之一。”
比起颉利现在所统治的半个突厥,以及苏尼失所统治的半个突厥,突地稽所统治的靺鞨人部,以及驻扎在突地稽边上的踏实力部,体量实在是太小了。
两部加起来的实力连大贺氏都比不上,更别提跟梁国,以及一分为二的突厥比了。
所以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即便是去找苏尼失部麻烦,带给苏尼失一些压力,也不至于逼得苏尼失去投奔颉利。
苏尼失只需要让梁师都或者大贺咄罗分派出一部分兵马,就足以应对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了。
在大唐支持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向苏尼失部施压的时候,真正能带给苏尼失部压力的是大唐。
有大唐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在背后撑着,苏尼失想一举荡平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的话,得顾忌大唐会不会出手。
不荡平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的话,又会被这两部不断的滋扰,不断的找麻烦,会疲于应对。
所以苏尼失在看到了大唐支持起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的时候,会看出大唐的心思和意图,会重新跟大唐走上谈判桌。
大唐也会因此掌握主动权,逼迫苏尼失放弃帮梁师都讨回大唐已经收复的梁国土地。
虽然说过程是繁琐了一点,但最终还是会达成大唐想要的目的。
李神通继续道:“至于李公担心的养虎为患,也是多虑了。我大唐有数万将士在河北道坐镇,他们敢生出异心,顷刻间便能让他们化为飞灰。
苏定方所率的大军也在他们边上,不消几日便能赶到他们族人盘踞的地方,跟河北道的大军一起剿灭他们。
所以他们别说是变成虎了,就算是变成了鲲鹏,我大唐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斩于马下。”
李纲听到这话,还是有些担心。
但屈突通、李靖、李世𪟝、秦琼等人已经被这话给说服了。
确实,以靺鞨人部的体量,以及踏实力部的体量,得到了大唐支持以后,纵然实力壮大一倍,依然不是河北道驻军的对手,更别提跟苏定方麾下的数万精兵交手了。
所以大唐根本不需要担心会将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养成祸患。
因为他们纵然是成了患,也不够大唐折腾的。
光是在他们边上的大唐兵马,他们都应付不了,更别说大唐在其他各处,在长安城,还有数倍的重兵可以调动,还有无数远比河北道镇守将校实力更强的将帅可以驱使。
毫不夸张的说,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不成患则罢,一旦成了患,在座的绝大多数人睡着了也会笑醒。
李靖会隔着千里给他们送去慰问书,让他们多坚持会,别被河北道的府兵给灭了,等他来。
李世𪟝会砍一颗侄子的脑袋给他们送去,让他们先拿着助助兴。
秦琼会拖着刚刚病愈的残躯,召集瓦岗旧部,急匆匆的赶去教他们怎么造反。
李神通、李孝恭、屈突通会遥望幽燕‘望洋兴叹’。
这并不是臆想,也不是在开玩笑,这很有可能成为事实。
因为现在大唐的一众武臣们,不是不能打仗,也不是不想打仗,更不是没能耐打胜仗,而是朝廷不让他们打仗,他们一部分人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办法再亲历每一场战事。
所以碰到主动挑衅的,不得不打的,让他们有出手机会的‘祸患’,他们真的会掏心掏肺的谢谢对方全家。
他们不管是郡王也好,国公也好、郡公也罢,都会凑在一起争抢一个领兵出征的名额。
至于说县公、国侯之类的,别说跟他们抢出征的名额了,就是插一句话也不够格。
这就是现在的大唐。
武臣们不畏战,恨不得天天奔波在征战的路上,恨不得跟目光所及之处,所有非唐人的‘对手’挨个战一场。
是大唐的国力,以及大唐的丁口数量制约了他们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野望。
所以李纲的担心根本就是白担心。
现在大唐的武臣不怕有仗打,更不怕对手强大,就怕没仗打,就怕对手不够强大。
目前大唐目光所及之下,唯一能称作对手的就是突厥。
所以大唐上下所有的武臣都盯着突厥这一战。
只要说打突厥,都愿意上,不给功劳都行。
因为打突厥这一仗不上,以后可能就没仗打了。
对于一个在沙场上奔波了半辈子的人而言,没仗打了是什么概念?
那就等于没追求了,没魂了。
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有人或许会说,武人都不喜欢打仗,所有人都渴望和平,渴望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云云。
那只是普通人的臆想和掌权者的希望罢了。
真正的武人,一个个都是杀才,杀人杀惯了,你让他们放下屠刀可能吗?
他们战斗了一辈子,已经把战斗当成一种本能了,你让他们放弃战斗可能吗?
不可能!
战斗到最后一刻,马革裹尸才是武人们毕生的目标。
像是朽木一样穿着华丽的衣服老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悲哀,也是一种耻辱。
“淮安王言之有理,李公也不必忧心,那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真要是成了祸患,我再走一趟幽燕就是了。”
说话的人是李世𪟝,说这话的时候从容淡定,自信满满,还带着一丝笑意。
他不是小逊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他是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
他坚信纵然是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变成了鲲鹏,他也能将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按在地上摩擦。
有了李世𪟝这句话,李纲即便是心中仍旧有些担忧,也不好说什么了。
李世𪟝的话李神通、李孝恭、屈突通、李靖等人都没有反驳,那就说明李世𪟝这话是武臣们共同的态度。
武臣们共同作保,会将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死死的按在地上,李神通的想法可行性又很高,他也没办法继续再反对。
李元吉见李世𪟝说服了李纲,也没有人再反对李神通的提议,就笑着道:“看来诸卿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这么定了?”
陈叔达主动请缨道:“此事就交给臣去办吧。”
李纲和裴矩已经开始渐渐的让权给年轻人了,在萧瑀不开口的情况下,陈叔达就显得尤为突出。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变化,也是因为李纲和裴矩年纪都大了,如今玄武门和唐突之战所引起的动荡也过去了,他们两个老家伙再窃居宰相之位,会被人说成是贪恋权势的。
也会被等着上位的年轻人咒骂老不死的。
所以还不如主动放权,最后体面的退出朝堂,这样一来,不仅能留得贤名,也能得到后辈们的尊重。
当然了,这里面也有可能有那么点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意思。
李渊已经彻底的隐退了,脑袋上除了皇帝的头衔外,什么都交出来了,他们作为李渊的旧臣,心必然是向着李渊的,再在朝堂上待下去,不仅不合适,还容易被猜忌。
还不如退出朝堂,顶着各种荣誉到不像话的头衔,做一个不问世事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