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霍继赶紧指着地图让仅存的几个骑兵朝着四面八方前去寻找可能的水源。
荀羽却拦住了准备出发的骑手,让他们不管能否找到水源,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回来。
随着荀羽一句速去速回,还没等到满脑子问号的霍继问清楚,骑手就扬起马鞭狂奔而去。
霍继知道白天不能寻找水源的原因,却不能理解为什么晚上也只给一个时辰去寻找,这样基本上寻不到多远的地方。
他取下水囊徒劳的放在嘴边,希望里面还奇迹般的剩下半滴水,至少可以帮他幻想一下水的味道。
他就这么倒着水囊对着月光,囊口并没有出现他期盼的光泽。
一切空空如也,就像这空空如也的沙漠、这空空如也的国家。
霍继失望的松开了手,任由水囊跌落下去,在脚下激起一团沙尘风暴。
至少对他脚边躲藏的一只幼年沙蜥是这样的,沙蜥快速逃跑,激起一阵骚动。
这可是文家军进入沙漠以来第一次看见除了他们以外活着的生物,虽然只是一个手指头大小的东西。
荀羽笑着捡起霍继的水囊还给他,霍继懒得伸手去接已经没用的东西。
荀羽的笑容崩开了嘴唇上干裂的伤口,在皎洁的夜色里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吸完血的怪兽,霍继不想去看荀羽,只希望他还是不笑的好。
荀羽见霍继没有伸手,知道他又犯毛病了,只得暂时替他收好水囊意味深长的说“沙漠的夜晚异常寒冷,一个人单独在外,时间太久的话很可能会冻死。”
霍继听到冻死这个字,无意间紧了紧随身的衣服。
荀羽没有在意他的动作继续说着“看那片山脉,我们很快就能到了,后面就是遍布绿洲的西域了。”
霍继充满激情的眺望远处,却很快冷淡下来,那片山脉和看见的第一天一样,还是那么遥远。
他不再理会荀羽,夺回自己的水囊抱在怀里找个地方舒服的躺下了。
在梦里,这个水囊应该能被装满吧。
反正最多还能休息一个时辰,之后他又得面对新的情况下达指令。
他越来越讨厌指挥了,每次说的口干舌燥后他都有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荀羽独自走上一座沙丘,向下望去,原本看不见尾的大军如今只剩下百来号人。
他带领大家走的是一条多年以来的商路,往常这条路上有不少绿洲迎接风尘仆仆的商队。
计划中就算找不到绿洲,至少也有来往的商队能给与他们帮助,可是如今......他们会不会都死在这片沙漠中。
他不敢想,更不敢说。
如今所有人对生的希望都压在了荀羽身上,如果他们得知真相而失去了希望......
一个时辰后寻找水源的骑手陆续回来了,除了一个骑手失联外,其他人都安全地回到了约定地点。
大部分人带回的都是没能找到水源的沮丧消息。
在荀羽再三询问下得知其中一个骑手还是找到了一处长着刺棘树的洼地,可是那里刺棘正在枯萎,附近不光没有河流,连一个水洼也没有。
即便如此荀羽还是感觉到了希望,多次穿越的沙漠自觉告诉他只要坚持挖下去还是有可能压榨出赖以生存的水源。
荀羽把推测告诉了霍继,求生欲刺激了所有人的神经,大家都怀揣希望赶了过去......
“快点,再挖深一点!”
疲惫的士兵轮流下坑,黄沙越来越湿润了。
挥动的手臂每一下都带着所有人对水的渴求,当希望越来越近的时候,没人愿意去死。
刺棘细小的枝丫上挂着士兵随身的神像,一个士兵正对着月光跪在那里祈祷神的恩赐。
细长而坚硬的针刺叶子划破了他手上的皮肤,士兵却毫无感觉一样,只是祈祷他的神灵能给予他保命的水源。
嘭...
一记重拳打得士兵眼冒金星。
一个声音愤怒的骂着“想死就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活着的每一个人都得干活!”
士兵耳朵里嗡嗡作响,他狼狈的爬起来想要找到自己的神像,然而树枝上早已空空荡荡。
他抹去流出的血液,咬牙忍住疼痛,来到沙坑边替换那些已经挖得精疲力尽的人。
荀羽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小插曲,因为回来的骑手少了一个。
霍继打算派人出去找到走丢的骑手,然而荀羽知道时间非常宝贵,他们所在的刺棘林是一片干涸掉的平坦之地,这里没有任何高大的沙丘能在日出后提供保护。
他们挖到水就必须出发,稍有耽搁就可能让所有人陷入万劫不复。
而且盲目的寻找只会让更多的人陷入危险境地,对于走失的骑手只能任其听天由命了。
在两人的身后,活着的人不论官衔被分为五人一组,轮流挖掘荀羽指定的三个极有可能出水的沙坑。
士兵们有的用刀剑,有的用头盔,总之所有一切能用来挖的东西都派上了用场。
下面的沙土越来越湿润,这让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挖到了!挖到了!”
当沙坑挖到两三人高度的时候,终于出现了少的可怜的水,不过这已经足够让绝望的人欣喜若狂了。
只是下面的岩层石块越来越多,让人无法继续向下挖掘出更多的水分。
随后挖出的水被分配给了每一个人,包括那个因为祈求神明而挨打的士兵。
自然还是老样子,在有沙漠经验的荀羽要求下,水被煮熟了后才被允许装入水囊。
如果所有人都按照荀羽的严格分配饮用,这些水应该能让他们勉强撑到西域的边缘。
荀羽闭上眼润了润喉咙,希望一路上能再次有好运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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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霍继看来这句话今天得改一改了。
先前走丢的侦察兵在离开快三天的时候奇迹般的追上了他们,虽然侦察兵没有找到有用的水源,不过却碰上了一个西域的养驼人。
养驼的老阿爸完全听不懂侦察兵说的什么,好在从士兵憔悴的面容和那张皱巴巴的军旗猜出了大概,于是跟随士兵日夜兼程追了上来。
侦察兵刚汇报完毕,沙丘后方就传来一阵驼铃的声音,清脆的铃声似乎贯穿了整个沙漠,贯穿了每一个士兵的心房。
一直等到养驼人出现后,霍继激动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老阿爸,您出现的太及时了,您一定要带我们前往西域!”
养驼人咧嘴笑了,一道道皱纹被风沙吹干了水分,只留下干瘪的沟壑刻在脸上。他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霍继的双手,弹着舌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
霍继窘迫不已,刚才自己过于激动,居然忘了自己也不通西域的语言。
他一脸尴尬地看着荀羽“这里就你到过西域,你来帮我们翻译翻译。”
虽然荀羽头发也早已半白,但是和眼前的养驼人对比起来,对方才是一个真正的老者。
一个滔滔不绝的西域老者,一个一脸憨笑的霍继,荀羽则成为了那个沟通彼此语言的桥梁。
荀羽强压住心中爆发的笑容,若是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霍继一定会尴尬地跳起八丈高。
沙漠里经历了多少个日出日落,在死亡边缘的他们早已忘记了喜怒哀乐,不过今天一定是个开心的日子,至少荀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霍继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不过在老阿爸爽朗的笑声里,他相信这个老者一定会帮助他们离开这个被诅咒的沙漠。
短暂交流后,老阿爸牵引自己的驼群在前方引路,荀羽则拿着一个灌满了清水的水囊递给霍继。
霍继拿起水囊贪婪的喝了个痛快,此时此刻玉液琼浆也不过这个味道吧。
荀羽看着他哈哈地笑了,接着他掉头对视着一群渴望的眼睛宣布式地说“老阿爸说,今天每个人都能喝饱水,直到大家赶到西域,只要我们好好跟着就行了!”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万岁!”
劫后余生的众人开始欢呼了起来,每个人都奔走相告传递着好消息。
叮铃铃...
一阵阵驼铃声向着西域的方向徐徐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