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泰和宇文曼两人在雾莱城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了,这座城市包罗万象海纳百川,这里的商业非常发达,每天都有无数的商船在港口停靠,卸下货物后匆忙起帆。
岸边的劳工还来不及将货物归纳完毕,新的商船又争抢着占据刚刚空出来的船位。
漫天飞舞的雪花一刻也不肯停止,每一个商人都知道深冬即将到来,港口随时可能封冻,他们必须赶在货物烂在船舱之前将它们丢上岸转换成不会烂掉的金币。
宇文曼刚开始还刻意隐藏两人的身份,生怕暴露他们而被这里的人举报抓捕,最后才发现这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伯莱国的官员、百姓,黄皮肤的、红皮肤的或者像他们这样从远处偷渡而来的人,只要不触犯当地的法律,一概无人过问。
一对恋人在港口附近找了一间最廉价的小屋拥挤在一起,每天靠宇文曼做些女工来维持两人的生活。
房屋的主人并不在乎两人什么身份,只要按时收到房钱就对他们再也不闻不问。
文泰则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呆了多日也碰不上合适的活儿干。
其实雾莱港每天大量的货物交换中,一直需求大量的劳动力。
可是每当文泰跃跃欲试的时候都被宇文曼固执的阻挡了,无论如何她都不同意文泰去做那些不符合他“身份”的工作。
文泰提醒宇文曼,她也在做着不符合身份的事来换取开支,他平白一身力气却只能靠女子养活,这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宇文曼并不赞同文泰的说法,她解释到在宫里闲来无事也时常做些女红,所以这和平日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文泰看着她白皙的巧手上多了好几个针尖留下的痕迹,羞愧难当的他一把握住宇文曼说“曼儿,出去走走吧,今天天气不错!”
宇文曼充满甜蜜的看着文泰,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她知道文泰是找个借口让她休息一下,不过今日外面的天气意外地晴朗。
所以...恭敬不如从命。
既然居住在港口附近,两人自然肩并肩的最先出现在了繁华的港口。
一对俊男美女若是放在任何一个人多的地方,一定会引来无数围观的眼神。
然而偏偏这个繁忙的港口中,每个人都忙碌着自己手中的工作,没有一个人会闲下来多看两人一眼。
水手和工人们忙碌着将一箱箱封装好的货物从晃荡不停的甲板边搬到岸上,然后又不肯歇息的将另外一箱箱货物搬运上船。
相比那些下船的水手,上船的工人明显要轻松的多。
那些箱子里塞满了即将出海的精美瓷器和丝织品,宇文曼很想知道里面是否装着一件属于她亲手制作的东西。
“小心点,你们这帮蠢驴!”
一个商人正在责骂那些“笨手笨脚”的工人,他面前堆满了奇形怪状的东西正在当街叫卖。
一个椭圆形的铁质薄片引起了宇文曼的注意,这块银白色的铁片上雕刻着一只她从未见过的美丽小鸟。
粗壮的鸟喙弯曲着像一面盾牌一样挡在身前,一个蓬松的鸟尾长得不成比例地拖在身后。
只可惜上面没有描绘出小鸟的颜色,这让宇文曼心中有些许惋惜。
“姑娘有兴趣就买下来吧!”
商人成为了整个码头首个注意他们的人,他右眼瞟了一下宇文曼,左眼瞟了一下文泰,或许他更在意他们能否花得起这个钱。
“这是什么?”宇文曼没有注意到商人打量的眼光。
“这是胸花?”商人满是笑容。
“我知道胸花,我是想说铁片上面刻的是什么鸟?”
“这可不是普通的铁片!”商人纠正她“这个神奇的金属来自极北之地,放在水里一辈子都不会生锈的。”
商人发现自己完全搞错了,这个女子既然知道胸花,那么家境应该也不算太差。
看着两个人全身上下透露出来的贫穷,恐怕是哪里来的没落贵族吧。
不过他等的大人物就要来了,他的水手们正在用吊臂将最后一个木制的大箱子卸下船。
除了知道箱子非常沉重以外,里面的货物商人也并不清楚。
他只是替大人物运送货物,里面的东西他可不敢知道。
商人还要花一点时间等水手卸完最后的货物,而少女手中的方巾则引起了他的注意。
虽然这张方巾面料便宜,不过上面的图案秀的很细致,如果整理一下换个精美的包装,漂洋过海后一定能卖出不菲的价格。
他决定利用这点空闲的时间好好游说一下少女,用手中廉价的胸花换回只有这片大陆才有的技艺。
“而这只鸟...”
商人意味深长的看向北方,沿着海面眺望看不见的陆地“这叫金雀鸟,极北之地特有的小鸟,而且此鸟孤傲,极难被人所驯服。”
文泰顿时也被这只小鸟勾起了兴趣,他只是知道雾莱港一路向北走上数月就能到达一个叫做极北之地的大陆,这是近几年才被发现并开通的航线。
不过越往北走越寒冷这是常识问题,这单薄的小鸟看起来并不适合生存在苦寒之地,他怀疑这只不过是商人编造的谎言。
商人看出了文泰的疑惑,不过大人物随时可能到达,他希望先完成了手中的交易拿到那张方巾再和他们慢慢解释。
商人对着宇文曼加快了语气“实话实说,这个胸针本来价值好几百文钱,不过我很喜欢姑娘手中的方巾,不如...”他突然故意放慢说“不如我们做个交换,我再补贴你十文钱。”
“二十文。”
“成交!”
商人小心翼翼地将方巾叠好放入袖口,而在一旁一言未发的文泰手中稀里糊涂地就多了一个胸花。
宇文曼接过文泰给她的胸花得意的别在了胸口,这可是她第一次和别人做生意,以物易物以后还平白赚了二十文铜钱。
换做平时帮工的时候,她在那些上好的丝绸上精雕细琢一番还挣不到这么多。
商人一时间心情大好,就和面前这对小夫妻聊了起来。
“两位一定没去过极北之地吧?”
文泰点着头认真的说“是的,没有去过。”
“哈哈哈...”商人笑着说“从雾莱港出发一路向北,等到船头都结满了冰菱就可以看见一座叫冰雪岛的无人岛屿。”
商人朝着冻得有点僵的双手呵了一口气接着说“那个无人岛只是叫岛,其实看起来就是一个望不到边际的冰山。而商船只要沿着洋流绕到岛屿的另一端继续向北走,气候就会越来越暖和,直到温暖的海面被鱼群覆盖之时就可以看见遥远的极北之地了。”
这段话完全颠覆了文泰的认知,越是北方越寒冷,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
他怀疑这个商人一定是受了什么打击,导致精神有些疯癫。
可是他还来不及和商人争论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一个大浪打在了商船的侧舷,本来对这艘远洋的大船来说算不了大风大浪,可是挂在吊臂的货物却失去了平衡,狠狠的砸在了码头的巨型石条上。
一根圆柱状的重物在地板上弹跳了几下后朝着海边滚去,包裹重物的木条箱子因为无法承受这种冲击而支离破碎。
几个面色煞白的水手想要拉住系住圆柱的绳索。
他们都知道商人的脾气可不好,万一货物掉进海里,别说这趟出海的钱,可能以后都得另谋出路了。
圆柱状的重物在滚动中挣脱了覆盖在表面的裹布,一个由钢铁打造的漆黑圆柱体呈现了出来,圆柱体一端圆润无比,而另一端像被刀削平了一样,中间还被掏出了一个圆形的大洞。
重物就像脱缰的野马,缰绳上的几个水手都被拖拽着滑向海边。
重物一路狂奔来到码头边,眼看着就要连人带物逃回海里。
就在这时文泰冲了过去,一双有力的手将绳索在手臂上快速挽了几圈。
他使出浑身力气驾驭着脱缰的野马,重物在撞坏了岸边的路牙后终于半悬着身体安静了下来,人群中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水手们安置好了散落的货物后热情地把文泰团团围住,他们将他高高抛起后稳稳地接住,接着又一次使劲将他抛得更高。
这一切都被宇文曼尽收眼底,她请求商人让他的手下别把文泰摔坏了。
这位商人扭动着正要向他身后的宇文曼说些什么,却突然间变得异常严肃,径直朝她行了一个大礼。
正被商人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的宇文曼,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了啪啪的掌声,这让她大吃一惊。
“尊敬的...”
拍手的男子伸手阻止商人继续说话,他来的时候刚好目睹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他正是伯莱国那个神秘的大王子澹台文澜,虽然他不是老国王真正意义上的大王子,不过他却是老国王还活着的儿子中最大的一个。
多年前伯莱国与中原王朝之间爆发了惨烈的战争,好在最终中原内乱频繁,使得伯莱国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老国王急切渴望为失去的儿子们复仇,于是将目光落在了远方的舰队。
红皮肤的人以及他们先进的科技,让渴求强大的老国王派出了不少人跟随陌生的舰队离去,而澹台文澜就是其中一员。
刚才差点落入水中的东西,正是伯莱国花费重金在遥远的极北之地购买的大炮!
这些极其昂贵的大炮仅仅一门,就顶得上小康之家一辈子的衣食住行。
不过比起对货物的担心,王子更在意的则是那个徒手拉住大炮的勇士,如果能让这个勇士加入他的新军就好了。
王子看着眼前的女子对着勇士投去的爱慕眼神,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人亲密的关系。
女子看起来拥有完美的脸蛋和隔着厚厚的冬装也能如此诱人的身材,若不是一身服饰表明了她卑微的身份,澹台文澜倒是愿意让她在自己身边做个姬妾。
“东西还好吧?”
澹台文澜简单地问了一句。
商人赶紧将一张叠好的清单递给他“东西都已经卸下船了,只是...只是...”
澹台文澜眼睛盯着货物清单,看也不看一眼商人就挥手让他收了声,刚才意外的一幕他都已经看见了。
同样看见这些的还有一双远远跟在后面的眼睛。
袁洋敌正负责训练大王子的新军,所以也被安排前来接收来自异域的武器。
他自然认得眼前的两人,没想到这两个卑鄙的逃犯居然在伯莱国最骄傲的港口居住了下来。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女人居然如此美丽,要是当初在那个原始森林发现她的美貌,他完全不用顾忌那个红皮鬼的抗议,杀掉这个男人之后将女子占为己有。
宇文曼并不在意这个所谓的大人物,她快步走向文泰,察看他的双手是否在刚才的意外中受伤,只是她不知道一个卑鄙的家伙已经在暗中盘算着从她身边夺走她爱的人。
离开了热闹的码头,第一次映入宇文曼眼中的亭台楼阁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
多少年来伯莱国都在模仿着中原的房屋、中原的街道、中原的一砖一瓦,在阳光的照耀下居然让她有一种置身中原的错觉。
纷纷扰扰的雪花脱离云朵的怀抱,均匀地洒落在这片大地上,整个城市在白雪的笼罩下显得分外妖娆。
一叶孤舟满载着售卖的商品穿过横跨小河的桥洞摆渡而去,桥上的宇文曼环顾着这美丽而陌生的城市,贪婪的将所有美景收入眼中。
“阿泰你看,这里虽然不及中原的雄伟,却有着海滨之城的别样秀美。”
文泰抚摸着宇文曼的长发,柔情似水的眼神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而她则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享受着文泰的抚摸。
一缕光晕斜射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两人度步在北方异国他乡,宛若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看风景的人最终融入了风景之中。